沈瑜也停頓著,消化著與我的相見,客套地跟我打招呼:“李先生,久違。”
我顰了下眉,試著緩和我們之間的生疏:“先什麼生,你不會真把我的名字忘了吧。”
“怎麼會忘……”沈瑜彎了下眼角,笑得有些憂郁,“之前你讓我幫你寫作業時,連試卷上的名字都是我代寫的。”
學生時期我曾讓沈瑜給我代寫過作業,他內心應該是覺得這樣做不對。
所以也不收我給的好處費,我覺著他這幅計較的樣子沒勁,也就沒再讓他代勞過,沒想到他竟然還記著。
聽到他這句談笑,與這句「怎麼會忘」,我的心跳積極地快跳了兩拍。
沈瑜對我的態度還是挺好的,所以先前我們是和平分手嗎?
我觀察著沈瑜的手指,沒有戴戒指之類的信物,忍不住先問出了我最關心的問題:“你現在有交往對象嗎?”
沈瑜的反應像是我的這個問題很唐突,沉默過后還是回道:“我一直是一個人。”
我的欣喜簡直要寫在臉上了。
沈瑜卻忽然神情復雜地注視著我,以一種類似于質問的語氣說道:“你不是有男朋友嗎?”
察覺出話中的不妥,他又道:“我沒特意關注你,我是偶然從別人那里聽說的。”
沈瑜焦慮時還是會習慣性地低著頭,將解釋說出了掩飾的意味。
愛情令人盲目也令人耳聾。
我的耳朵只從沈瑜的話中拆分出了「他還在關注著我」,全然維持著十九歲心態的我生怕傷他的心,生怕他誤會,更忘了后面還有個旁聽的人,趕忙表明立場:“那都是之前的事了,現在的我是單身。
”
我話中的暗示意味明顯,沈瑜沒回聲。
悶熱的夏天,沈瑜仍不合時宜地穿著薄薄的毛線衫,手指像是膽小的蝸牛般縮在過長的袖口里,指甲將手背扣得通紅。
他這麼不會照顧自己,離開我以后真的會過得很好嗎?
我有點心疼他,想去握握他的手,卻被沈瑜反應劇烈地躲開了。
我跳過寒暄,將想表達的想法迫切地壓縮進一句話里,看著他的眼睛,誠懇道:“所以在我再次追求你之前,可以告訴我,我們先前分手的原因嗎?”
沈瑜的反應仿佛我有多不可理喻似的,猛得起身和我拉開距離,嘴唇發抖,呼吸都粗重了些:“之前不是說得夠清楚了嗎?你現在叫我來談這些又是什麼意思!”
那些事是他深入心底的瘡疤,他已經淡忘掉了先前的種種,如常人那般平常的生活,卻被面前的人幾句話,劃破了心上淺層的結痂,推進陳年往事的深坑。
“李嶼爭,你到底想怎麼樣!”
沈瑜就像只炸了毛的兔子,亮著并不尖利的爪牙,隨時要跳起來跟我拼個兩敗俱傷。
“我沒有……”
我被沈瑜的反應搞得手足無措,焦急地解釋:“我不是不知錯,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我一覺醒來從十九歲來到了六年后,我不知道這六年來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十九歲之后的我犯了什麼錯,但我不想失去你。”
我心中難過,低聲道:“我們那時還沒分手。”
我雖然性格有瑕疵,但道德層面的人品在及格線上,盡管沈瑜對我穿越的說法存疑,從他逐漸平復下來的情緒看得出,他至少對我的不知情是相信的。
沈瑜在我的懇請下坐回座位,腳尖對著門口用肢體語言表達出對我的抗拒,生硬地說道:“我不可能跟你復合。”
被沈瑜碰翻的茶杯順著桌沿滾到了我這邊,好在杯子里沒盛茶水,沒像當年那樣撒我一身。
我為自己的聯想悵然地笑笑,將茶杯扶正,雖然已經做好了會被拒絕的準備,但還是難以接受我和初戀的分手。這還是在有六年時間落差的前提下,當年的我應該更不能接受——所以究竟發生過什麼。
“你至少要告訴我,我們分開的原因是什麼。”
沈瑜不吭聲。
我沒再急躁地尋求結果,對這個自閉的小蚌殼用上了十足的耐心,將問題拆分開來,慢聲問道:“分手的原因在誰?”
沖沈瑜剛剛那反應,我估摸著原因還是在我。
于是我又問道:“誰甩的誰?”
沈瑜抬起視線看了我一眼,認下了這條:“我甩得你。”
我哀怨地嘆氣:“出息了啊,小瑜。”
沈瑜很擅長無視別人,再度無視了我。
“是我做了什麼錯事惹你不開心了嗎?還是我沒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有什麼別的誤會,對你不夠關注,不夠好?”
我跟個支棱不起來的河豚似的,又氣癟癟地說:“總不至于是我嫖娼、出軌、家暴吧?”
沈瑜神色不明地嗯了一聲。
我眉毛一跳,自己矢口否認:“不可能!”
我的德都缺在別的地方,家教更是全潛移默化地全教在這方面上了,在感情上有著自己的一套原則。
沈瑜道:“你自己說的。”
六年后的沈瑜性格變得開朗了不少,也會拿玩笑噎人了。
他對我仍抱有一絲懷疑:“你真的都不記得了?”
“嗯……”我悶悶地應了一聲,“不騙你……”
我們分別不過「兩天」,再感受當下卻覺得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