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時我將季行辰送給我的書也一起帶出來了。
在我入場向簽到墻上留名時,身側的周助理適時道:“李總,需要我幫您保管您的書嗎?”
怠惰如我卻不想讓別人碰這本書:“不用,我自己拿。”
布置現場的策劃約莫是從喪葬團隊請來的人才,臺前不斷變幻的主視覺海報與暖場的鐳射燈光黑白相映,一排排白色桌椅放眼望去很有墳塋的既視感,加之整體氛圍格外肅穆,冷氣供應的比停尸房還足,一腳踏進來仿佛來到了陰間。
只穿了一件襯衫的我,裹緊了我的小領帶。
“墳頭蹦迪現場。”我和傅葉之搭話,“我們真的不是來參加追悼會的嗎?”
走在我們前邊的領路員小姐腳步一崴。
傅總在個人裝扮的細節上依然新潮,扒了正裝就能去夜店下舞池,明顯跟我到想一起去了,卻神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自帶圣父光輝的臉上寫著:雖然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您說出來就崩人設了——您沒事吧?
嘖,二十五歲的李嶼爭真是和這場研討會一樣沒勁。
主持人在臺上長篇大論,因為全程都有攝像機在跟拍,手機是玩不成了,我帶書算是帶對了。
畢竟人無聊起來,給一本《母豬的產后護理》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坐在我前面的兄弟都空洞到看礦泉水瓶上的成分表了。
在場不乏電商行業內的大牛,我拿著一本電商入門級教材卻生生看出了一股子優越感。
傅葉之代表我們公司接受采訪與發言,會議進入尾聲部分自由討論環節,參會人員移步到外場的宴客廳,我更愿意將其稱為商業互吹環節。
二十五歲的我不茍言笑的做派這時顯現出了益處,與人對視上時點個頭就算互相問候過了,遇到需要攀談的情況,周助理會在旁邊幫我擋應酬,以及給出恰當的提醒。
我全程表現良好,以為能完美收工,耳邊卻在觥籌交錯里分辨出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我從那道村頭長舌婦聊八卦般的聲音里聽到了我公司的名字,不是說什麼吉祥話的語氣。
我瞇起眼掃向那個方向,找準了說話的那名青年。
那人一身高定款的西裝三件套都包裝不起來的陰邪氣質,瘦瘦高高,面皮跟白布繃在臉上似的,一臉的腎虛相,身邊跟著三五簇擁者,迎著我的視線跟我舉了舉手上的酒杯,刁滑地勾了勾嘴角,像是故意將話說給我聽的。
所謂成功人士的群英聚會還有人臟得這麼低端嗎?
“我腦子最近有些健忘,那個孫子,咳……那個男的是干什麼來的。”
周助宛如一個交互式AI,點到誰,介紹到誰:“對方所屬的公司和我們公司存在競爭關系。”
周耐公式化地介紹了一番對方的情況,我的重點卻在對方的姓氏上。
“他也姓季——和季行辰認識?”
“與季總應該是旁系親屬,但季總和他們的關系并不好。”
和我的公司作對,等于和我股東作對,所以關系不好,是這個邏輯吧?
我摩挲著手上的書脊,點了點頭。
我維持著二十五歲的我穩重的人設,沒跟那貨一般見識。
開始有人向外撤場,我也打算帶下屬離開。
“同性戀……丟人現眼,竟然去倒貼一個男的……有辱門風,我們季家沒他這個人……”
聽到話音的我面無表情,直到我聽到那個人議論起季行辰。
我離開的腳步當即停住了。
二十五歲的我是廢物嗎,說你媳婦壞話的人都敢舞到我面前來了。
和我股東作對,等于和我作對,是這個邏輯吧?
去他媽的人設與理智,我大步向那個多嘴的青年走去。
“家父是個生意人,從小就教我一個道理,生意場上以和為貴,你在那嘀咕我什麼,我可以當做耳旁風。”
拿在手上的書限制了我的粗野,然而僅僅是個項圈,沒拴鏈子。
我單手拎起這名青年的脖領,將他懸空提了起來:“但你要是敢再說季行辰半個不字,信不信老子摘了你的聲帶,拿你的腦袋當球踢。”
別人威脅時,一定是語氣陰險,藏著掖著只說給彼此,我偏放開了音量,讓其余別有用心的人也沾他的光,一起把這話給聽進去。
熱鬧面前無名流。
在場人員聽到這邊在唱大戲,都跟瓜地里的猹似得伸頭向這邊張望,我在攝像機轉向我這邊時松開了手,拗出假意的和善:“你要是覺得我哪里說得不對,我們可以私下里好好談談,你也不想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吧。”
青年被擁護他的人扶正了身體,面皮抽動了兩下,權衡再三,不服不屑地走了。
好煩,領帶都有點亂了。
第二十一章/我稀罕
【二選一的生死題。】
季行辰肯定在我身邊安插監控或者眼線了,周助明明都和場上媒體交涉過將可能會產生的花邊新聞壓了下來,我在會場里發飆的事季行辰還是知道了。
晚間在家中的影音室里,季行辰跟個強行植入的廣告一樣,突然開燈進來,暫停了我的電影,要跟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