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歲的我和季行辰幾乎每天都有消息往來。
有時是公事,有時是隨手分享的天氣或是心情,更多的則是充滿生活氣息的話題,類似中午或者晚上吃什麼。
二十五歲的我和季行辰原來也沒那麼持重死板。
偶爾兩人也會對著復制一些蠢蠢的表情包。
討論吃飯遇到意見不統一時,還會擲骰子以點數決定贏家。
再向上翻翻,貌似是二十五歲的我出差在外,時間是晚上,季行辰不知道發了什麼,我斥責了他一句【不要亂發圖片】。
季行辰撤回消息,打字道:【想要你。】;
在信息的下方隨即是一條長達一個半小時的視頻通話。
我發散的意識不自覺地胡亂肖想,感覺手機有些燙手。
難怪季行辰撩我時那麼熟練工,原來他一直這麼主動的嗎……
撩二十五歲的李嶼爭被批評了,隔著網線還說想要是吧,撩十九歲的我就當面羞辱我對我沒興趣。
我好氣啊……
隨手翻來,這樣的調情記錄十有一二,不過主動方一直是季行辰,常常是季行辰發來【想你】,二十五歲的我跟個捧哏的似的回個【我也是】,有時干脆不做理睬。
二十五歲的我真的是嘴比雞兒還硬。
考古到這里,我的氣悶變成了氣自己,鬧成現今這種局面,哪個我都不無辜,二十五歲的我活該被十九歲的我鉆空子,說那些分手的話。
【二十五歲的我很愛你,愛信不信。】
我突然想起季行辰一直以來對我的疏遠,還諷刺我拿和好期望吊著他,心頭莫名泛酸,撤回了消息,將手機放在了床頭柜上。
動作間觸碰到了柜子上裝著擴香石的瓷盞,盞中因為沒有滴入新的精油維系香氣也跟著淡化了氣味。
我負氣地將瓷盞收進了抽屜的最底層。
在不被新習慣干擾的情況下,這夜我終于夢見了舊時的人與事。
夢中的我身著校服,身處高中校園,衣襟上滿是邋遢的污漬,大抵是睡得不沉的緣故,我竟然還能思考出這不是我的衣服——我從沒穿過這麼臟的衣服。
我自小就因為身高比同齡人高出一等,從未仰視過誰,而將我圍起的這些人,每個人都需要我仰起視線去看,黑色的人,空白的臉,恐怖而抽象,即使仰望也看不清晰。
我被圍著我的人眾踹倒在了地上。
我該暴戾地反抗,卻像被無形的重力死死壓制,只能被動地任由推搡。
嘈雜的嬉笑聲與陡然拔高的尖叫從他們黑色的身體里發出,精神污染地循環,好吵,好煩,好害怕……
這就是會將二十五歲的我嚇醒的噩夢。
從夢中帶出的負面情緒直接作用到了心情上,我整天都郁郁寡歡,卻難說是因為噩夢,還是因為驚醒時身邊沒人安慰自己而失落。
我和季行辰的關系陷入了僵持,確切地說是我單方面僵持,碰面時,除去一些必要溝通外,我沒再招貓逗狗地跟他嘮閑嗑,季行辰一切照常,倒是我總能在余光里留意到他在默默關注著我。
欲擒故縱?可能性不大。
或許是我的這幅樣子更像二十五歲的李嶼爭。
晚間,說不帶牛奶就不帶牛奶的季行辰,空著手敲響了我的房門。
我對他的友善與在意換來的是什麼,是利用!
我以為他又在故技重施,索性演給他看,裝作在跟沈瑜發短信,頭也不抬地擺弄著手機,結果游戲里的隊友看我在野區里掛機,開麥噴我:“那個狂犬病有所康復,草叢好蹲嗎,要不要我給你送點廁紙?”
氣得我狂犬病當場復發,直接將游戲長摁卸載。
季行辰倚在門邊,我沒請他進來,他也沒有跨過房間界限的意思:“你昨晚撤回了什麼消息?”
你喜歡沒長嘴的是吧。
我憤憤道:“我就不告訴你。”
不對,我應該裝作高深莫測,沉斂著臉色不理他才能達到效果。原來裝逼也是門學問。
就在我憋不住要將撤回的話原封不動地復述一遍時,季行辰低聲:“其實我看到那條消息了。”
原來昨晚不止我輾轉難眠,季行辰也沒能睡好。
像是封層的巖漿還未完全冷凝的內里,加在牛奶里的糖,我閱讀理解了一番季行辰的心理活動,悄然地察覺到了季行辰對我尚存的心軟與留戀。
季行辰:“我不需要你從中帶話,我要他親自跟我說。”
明天是周末,季行辰說道:“我幫你預約了心理醫生,明天我陪你去診所。”
以心理療法喚醒與灌輸記憶,先前我因為不愿被同化成二十五歲的我,以及不認可強加的六年,駁回了這一提議。而今我雖然對日漸回籠的六年記憶不再那麼抵觸,但季行辰此刻的取舍令我有種,存在被否定,被拋棄的感覺。
被季行辰所留戀的并不是現在的我。
我的情緒一下子又變得很糟:“我不去……”
季行辰:“你昨晚才說過要為當前的人生負責。”
事態的每一步發展都不在我的預料之中,說過的話與想法不停地顛倒與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