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知道我不會再傷害他,幾年前場景初現時,我除了崩潰外,沒傷他分毫。可在故事的最初,膽怯到極致的少年并不敢賭陰影的喜怒。
我們之間埋藏著種種我不知道的隱情,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分手斷得恩怨分明。
我們在一起后,我對沈瑜賦予真情,將心捧給他看,待他真的很好。沈瑜沒有拿分手的真相吊著我,而是如他所說,他想放過我——畢竟分手的受害者不止他一個。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淡忘過往的沈瑜對往事的厭棄不再深重,所以盡管言語尖刻,我們之間的氛圍仍是平靜的。
若不是我不肯善罷甘休,一再逼近,他本不愿再陪我重溫一遍當年的劇情。
但當年的離別并不平靜,那是場暴烈如末日般的魚死網破。
十九歲的沈瑜一直忍讓,假意妥協,然后積攢出了這麼一場足以將我焚燒殆盡的爆發。
撕心裂肺的質問,流血與結痂的傷口,彼時的我聽著、看著、感受著,人生前十九年所有受過的傷加起來都沒那麼痛過。
彼時的我將心一點點撕開,在死灰中倒出我所謂的愛情。
自我檢討,自我懷疑,自我厭惡。
知錯、認錯,記住了他說的每一句痛苦,代入了他說的每一句痛苦,六年后的現今還在以他的視角重溫那些被施暴的噩夢。
與其說是一次失戀的打擊,不如說是對人格的重塑。
都說成長是一瞬間。
我以這樣的方式學會了成長,聽著慘烈,可終究是我咎由自取。
我與沈瑜的無疾而終錯的確出在我身上。
分手確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不珍惜的不是二十五歲的我,無辜的不是十九歲的我,從故事的一開始我就選錯了開局。
不是所有的錯事都會被原諒。
第二十八章/我自作自受
【我和季行辰原本就是注定會有以后的。】
長久的死寂,卻又短暫如彈指一揮間消逝掉的六年。
“我確實不知道。”什麼都不懂,也懂得太晚。
“對不起。”我說。
分手后盡管我跟所有問及此事的人包括自己,承認過錯在我,在那場割裂的訣別中,卻從沒跟沈瑜本人說過這三個字。
沈瑜微愣,松開了攥緊的手指:“這些都是六年前的事了,當年就已經了結了。”
主動與他拉開距離的男人,沉默過后,問出一個顯得有些稚氣的問題:“那現在……還會有人欺負你嗎?”
沈瑜突然想起彼時,少年人向他施以援手時,每個字音都張揚到無法無天的那句——“有人再敢欺負你可以告訴我。”
沈瑜以一個心態沉淀下來的成年人的視角,審視著這個十九歲的靈魂,曾經高大壓迫到令他不敢直視的印象,以正眼看來,不過是個固執又稚拙的小孩。
沈瑜:“再沒有過了。”不論是旁人群體性的欺凌,還是來自家人的暴力,都已經徹底變成了過去式。
我的心底驀地一輕。
我沒那麼大度能在剛得知沈瑜與我的戀情實則是場徹頭徹尾的謊言后,還能祝他安好,此刻卻莫名感到了寬慰。
讓二十五歲的我刻骨銘心的并不是沈瑜本人,而是分手的真相所附帶的傷與痛。那些施暴者沒來由的惡意與情緒宣泄,盡數反噬給了作為舊時故事中最重要的一環的我,在我的思想和夢境中重現循環。
“我們分手后,我也會做那些你形容出來的噩夢——沒人欺負你就好。”
沈瑜做夢都想不到我會說出這麼共情的話,也未曾設想過多年后的今天,我們能如此平靜地梳理未解的心結。
作為癥結的源頭,我也有著我的怨念:“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在我和你暗戀的女生說那些話時,在我向你告白時,你但凡拒絕我,我都會跟你真正喜歡的人解釋清楚,不會再讓你為難,那時我已經將你當朋友了。”
沈瑜思考了片刻,亦不再遮掩他真實的想法:“因為我對你一直心存畏懼和偏見,對于未來我只剩學習這一條路可以走,因為你我才能有個安穩的學習環境,我真的沒有勇氣跟你說不——李嶼爭,其實我也始終虧欠你一句道歉。”
我和沈瑜初見時的摩擦,換做其他正常人,日后談及時,無外乎笑罵一句,罰酒一杯。
然而對于沒被正常對待過的沈瑜來說,我漫不經心的一推是碎瓷上的又一道裂痕。沈瑜不喜歡同性,所以戀情中我對他的那些示好與親近,反而是加深裂隙。于我而言,亦是感情上的背棄與欺瞞。
“像你說的,這些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我道。
“害你又想起這些不愉快的經歷——今后我不會再打攪你,如果哪天我腦子又抽了再來追問你這些,直接告訴我真相就好。”
我們的視線不再有交集,各說各的一般,沈瑜聲音輕輕,釋然道:“原以為再和你說起這些會很痛苦,原來都能放下。”
現今的沈瑜如他所說一樣過的很好,他對彼此的祝愿便多了幾分真心:“李先生,各自安好,后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