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在他的眼睛上遮著,眉間被觸碰,輕飄飄的如被羽毛拂過,在疤痕的位置。
季行辰微微挑眉:“你剛剛偷親我了嗎?”
男人看著他的眼睛,唇角很淺地上揚了一點。
他二十五歲的愛人,什麼都懂,什麼都明白,業余愛好看書,看得是專業與人性,與人對視時的視線很專注,伴隨著思考的神態,像是你心里想的他都能看破,但從不多說。
“需要老公抱你起床嗎?”
這是玩笑,不過季行辰并不矯情,順勢張開手臂:“要抱……”
話音還沒落下,他的身體陡然騰空,被男人打橫抱了起來。失重感是驚悸的,但將他托起的臂彎極為穩健,拉滿了安全感。背上被對方指間從不離手的戒指硌到,男人比他更先察覺,做出調整,手掌撫過那塊皮膚時揉了兩下。
季行辰勾上男人的脖頸,在對方的側臉上親了親,大方地回了個早安吻。
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早晨。
“不想做的事不要勉強自己,萬事有我。”
“昨晚跟你求饒不做了,你也沒停下來啊。”季行辰指著自己領口下的吻痕,揶揄道,“煩請你下次做的時候,能不能別總咬我脖子,衣領都要遮不住了。”
這種標記所有物般的行為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弄疼你了嗎?”
“爽的時候倒也沒覺得疼。”
男人神色正經,耳廓浮現出一抹薄紅。
季行辰又切回正常頻道說道:“我有個客戶脾氣很難纏,和李叔是朋友,你幫我應酬下。”
“好……”
在季行辰收拾好下樓時,晾在餐桌上的蛋羹溫度正好,他用勺子舀了一口,突然想到他該跟自己二十五歲的愛人說些什麼。
似乎不是蛋羹很好吃。
對了,他們已經不是這樣尋常相處的關系了。
“李嶼爭,我們分手了。”他陳述現實。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也不要你了。”
季行辰想象不出二十五歲的李嶼爭聽到這話時會是什麼反應,所以他醒了。
他二十五歲的愛人消失在激情過后的清晨,但沒在同樣的清晨回來。
……
季行辰跟我交付彼此,我不管他是怎麼想的,這盤上錯的菜我已經吃出滋味來了,不管這份喜歡是否受到二十五歲的我的影響,我在自我消化這件事后,得出的唯一結論是要將他打包帶走。
季行辰不著家了。
之前有多低頭不見抬頭見,現在就有多難碰面,翌日后的午夜,我才在錢萊的酒吧里見到他。
季行辰在這里約見的我。
錢萊的酒吧是夜店性質的嗨吧,這個時間段正是營業的高峰期,入場便是撲面而來的熱烈音浪,舞池仿佛巨大的魚缸,聚滿涌動的男女,燈光繚亂地照射在一張張迷醉而放縱的臉上,仿佛一條條尾鰭艷麗的游魚,低音炮震得心跳發麻加速,空氣里彌散著夜場特有的混雜著酒味的香芬,呼吸間便染上了三分醉意。
錢萊安排的接待將我引到了季行辰所在的卡座。
在不斷變幻聚焦的燈光下,在場的每個人都像是主角,我卻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邊緣的季行辰。
他清冽的眉眼被一道突然掠過的光暈照亮,纖秾合度,光影在他的臉上都似有了稠艷的色澤,有種驚絕的美感,所有的五光十色都黯然失色成了背景板。
季行辰有所感應似的,在同一時刻抬眼看向了我。而后錯開了視線,目光虛浮地落在舞池上,拿起酒杯淺喝了一口,不像是出來玩樂,倒像是找個人聲喧囂的地方發呆。
場上鼓樂歡鬧,要附耳說話才能聽清,他在我坐過來之后開口。
“我們就是在類似這樣的場合認識的。”
「穿越」過來那天,我也是在這家酒吧里以惡劣的態度對他說的分別,我突然發慌,跟在季行辰的身后走了出去,直至街口。
世界像被切割般安靜了下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上面有我撥打的未接來電,備注是老公。他當著我的面刪掉了我的聯系方式。
“零點了……”
季行辰說:“手給我……”
季行辰將我伸出的手背翻正,在我的掌心里放了一枚戒指。
這是枚保存得當的戒指,在路燈下流出一線微光,曾被我順著窗口扔到了庭院的綠植叢中,季行辰從晨起一直到中午才將它找到,擦凈上面的泥土,隨身收了起來。
季行辰說這是他的所有物,所以不給我。
這枚戒指他現在不要了。
現在的我他也不要了。
季行辰將他手上的戒指徑自摘下,和我同款的沒公德心,隨手扔進了街邊的綠化帶里,暗生的雜草立即將那枚戒指掩埋得無跡可尋。
季行辰將夢中的話重新說給該聽的人聽:“時限到了,分開吧。”
“季行辰,相處這麼久,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是你說你心里有別人,不讓我喜歡你的。怎麼哭了——別哭,哭起來就更不像他了。”
我攥著手上的戒指,這顆二十五歲的心臟和沈瑜重溫分手真相時沒感受到的悲痛,在跟季行辰分手時刀子才見血地刺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