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和沈瑜分手的真相后,我和季行辰說過我年少時做過的混事,脾氣差、難招惹,并不風光。
即使少年時我也沒有以被人懼怕或是奉承的事跡為傲過,經年后再談,更怕季行辰會不會連帶對二十五歲的我的濾鏡都幻滅掉,更加看不上我。
然而季行辰只是無所謂地自嘲,“我和你算是一路貨色。”
但他比我要當人,以暴制暴的理由是對受到欺凌的人出手相助,結果演變成了打架斗毆,才被家里教訓到背上落疤。
這麼嚴苛的家教,和這句祖上正統,結合季家人對他的態度,一個很好猜到的隱情呼之欲出。
“他是不是因為出柜的事跟家里鬧掰了?”
錢萊接話道:“這話你沒跟我們說過,但是大辰這兩年像是年節這樣的日子,都是在你家過的。”
“還有一件你有必要知道的事……”謝敬東頓聲補充,“季行辰眉毛那里原來沒疤,是決意跟你在一起,自己回去攤牌之后才受的傷。”
難怪夢到舊日場景時,夢里的我總會吻季行辰的眉毛上的疤。
那是道很深的傷,我也摸過,吻過。
眉骨離眼睛那麼近,他要是真被傷到了眼睛……
“他自己回去?當時我在干嘛?”
張順理故作輕松地化解氣氛,尬笑道:“你不知情,辰哥寵你啊,談完回來才給你打的電話。”
我為了長記性,將與沈瑜訣別那日的對話在腦內重播了無數遍,恍然想起沈瑜的那句“我家人不同意。”
以及我鄭重回復的那句:“你家人那邊我可以去說。”
聽到這番對話的季行辰當時作何感想?
季行辰原本所學的專業是為了回家繼承皇位,結果將眼界與能力放在了推助我創業上。
失望透頂的季家,一怒之下與季行辰斷絕了關系,寧可從旁支過繼,將這名頑固不化的「逆子」從家中除名。
我們的愛情,并不是一開始就被祝福的。
我總算知道,我的朋友們為什麼對季行辰有那麼高的認可度。
我總算知道,我雖然家庭氛圍良好,但并未開明到這般程度的父母,為什麼會真心認可季行辰作為我人生的另一半。
季行辰已經無家可歸了,他拿我當歸宿,與二十五歲的我建立了一個家。被十九歲的我不屑一顧地推出家門時,會有多難過?
我離開了酒吧,將電話打給季行辰,一遍遍地向季行辰道歉。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后,傳來冷漠的聲音:“喝多了?”
“你哭得太吵,聽不清你在說什麼。”
“我會去看醫生。”
該離開的不是季行辰,是十九歲的我。
“辰哥,先前你說的那個心理醫生再幫我聯系一下好嗎?”
我說:“我把他還給你。”
第四十章/我就是我
【都是我回不去的曾經。】
十九歲的我再怎麼道歉彌補也不能得到季行辰全部的原諒,遑論得到他全部的愛。
他只想聽二十五歲的我對他做出解釋。
成長之旅的最后一站是我愿意以消失為覺悟,換二十五的我回來。
我跟季行辰發送微信:【我去醫院了。】;
我還預約了心理醫生,找張順理詢問大仙的聯系方式,勢必要將二十五歲的我拎到季行辰面前,將拖欠于季行辰的喜歡都倒出來。
“方主任,這是您兒子啊,長得真是一表人才。”
方晴蘭笑意端莊,微微點頭。
問話那位醫生是個愛拉家常的,又道:“您來這層科室是?”
“我兒子腦子不太好,帶他來看看腦子。”
服務臺一眾小護士不禁對「徒有虛表」的我面露同情。
帶娃中的方晴蘭與那名醫生從家常聊到醫院的公事,又聊到前幾日那例轉院過來的罕見病例。
這仿佛是當媽的通用技能。
遙想當年,還沒有她腿高的我,還很被動,很天真,跟著方晴蘭逛街,她能扯著我的后脖領不讓我亂走,然后和巧遇的友人就著下午茶,呵呵笑笑地聊上個把小時。
我拿著掛號單先走一步。
自小爹媽忙于工作,我算是被半放養著長大的,就沒跟嬌氣沾邊過,但我就是想跟季行辰矯情一下。
我特意贅余地強調人稱:【辰哥,我現在要自己一個人去看病了。】
消息石沉大海,我覺的我應該先去拍個胸透,我感覺自己很心碎。
為我問診的神經外科醫生很慈祥,很耐心。
我也很配合,每個問題都一一回復。
不知道,不記得,不清楚。
面前和善的老專家抖了下山羊胡,逐漸不慈祥。
我沒諱疾忌醫,說出了自己從維修單那總結出的車禍經歷。
我們的醫患關系又融洽穩定了起來。
臨床經驗豐富的專科大夫,唰唰地用電腦開了一串必要的檢查項目。
二十五歲的我竟然真的有病。
腦CT檢查的結果出來后,我就從留院觀察轉為正式住院了。
方晴蘭不用研究別人的病例了,她兒子就是病情最罕見的那個。
方晴蘭用我有記憶以來最溫柔的手法在我的頭上摸了摸,拿著我的片子多方會診去了。
全項檢查的結果還沒出來,從親媽的臨終關懷中,我基本可以斷定我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