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剩下的話左耳朵聽,右耳朵出,我的腦子里只剩失憶兩個大字。
十九歲的我心智單蠢,被小說荼毒,思維天馬行空,主要這憶失得潤物無聲,記憶斷層斷的也邪門歪道。
所以我并未被命運選中,沒有穿越而是失憶了?
難怪二十五歲的我不肯徹底安息,與我爭斗到死活不論,在夢里以疼痛和撞擊感回顧車禍。
即使失憶也在掙扎著記起過往,因為我從不肯徹底將季行辰遺忘,被封印的記憶向外滲透,二十五歲的我亦提前向我揭露過謎底——他就是我。
我沒向那方面設想,或者說不敢向那方向設想。
我如果我是二十五歲的我,那麼傷害季行辰的始終是我,是被他愛著的我。
我在心里罵了無數遍心智十九歲的我傻逼。
我的人生退回到了十九歲,人格調轉成了十九歲,失憶與穿越看似并無區別,又有著令我崩潰的不同。
不同于這六年的經歷是我的親身經歷,即使已經變成虛無縹緲的回憶,過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曾真實的屬于我。
那些被我羨慕或是嫉妒的二十五歲的我與季行辰的曾經。
都是我回不去的曾經。
第四十一/我們的初見
【你能給我講講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嗎?】
善沒善報,好心前來看望病人的季行辰遭到了不明大型生物的襲擊。
季行辰掙動了一下,卻被擁得更緊,對方失語了似的一聲不吭,赤著腳踩在地磚上,將臉埋在他的頸側,氣息抖得厲害。
“回病床上躺著去。”
我像一貼難過的狗皮膏藥,動也不動地粘著季行辰。
于是季行辰將比他還高出一截的男人徑直抱了起來。
大型犬也是從能被抱起來悠悠的幼崽長大的,對舉高高天然的沒有抵抗力,我驚住,磕巴道:“你……你腰不疼了?”
前兩天跟季行辰睡葷覺的時候我太激動了些,第二天他是扶著腰下的床。
季行辰自下而上地瞪了我一眼,雖然是他抱起我,這視角顯得他氣鼓鼓的樣子莫名有種別樣的可愛。季總不愧是開物流公司的,有貨是真搬,戰力爆棚地將我抬到了病床上。
“辰哥,你好賢惠。”
賢惠這詞不是這麼用的,季行辰又顰了下眉,張揚的眼角眉梢很快又落了下來。
“剛剛我在走廊遇到方阿姨,問了你的情況。”
“我不知道你的頭撞傷過。”季行辰垂下眼睫,自責地低聲道歉,“我不該跟你動手。”
季行辰對我的「戰績」——先前在酒吧里打過我一巴掌,在餐廳里踹過我一腳,沒少對我暴力鎮壓,光是我的臉就被他揉掐過不知道多少次。
不過他就算生氣時也克制著輕重分寸,動手只是表明不滿,而不是發泄不滿,沒到需要正式道歉的程度,之前的他可比我自己更愛惜我的身體。
何況我也不舍得讓他道歉。
于是我寬慰地笑道:“那我們兩兩相抵,你也原諒我一點,接受我一點,好不好?”
季行辰視線在我手臂上的紋身上描了一遍,抿了下嘴角,不置可否。
我就當他答應了!
我坦白從寬地將我先前遇到車禍的事說了出來,并在線認領了我二十五歲的賬號。
季行辰先前以為我是心理出現狀況,所以一直將我當成唯一,他坦然地愛著我的所有,即使我真的來自十九歲。
對他來說,我亦是我,然而原由被醫學證實,他內心不免也產生了幾許幻滅和失望。
季行辰目光審視:“你還真的是他啊。”
“我也不想是他……”
我摩挲著指間的戒指,自語般喃聲:“如果我真的是穿越就好了,還可以多點怪力亂神的念想,十九歲的我還能在正確的時間線遇到你。”
我會早點理清一切,提前斷掉和沈瑜的關系,給季行辰所有的愛,不會再讓他受這樣委屈。
可這就是我的人生,我就是這個數據損毀的空號,丟失了曾經,未來……我看了眼不遠處的季行辰,未來站在觸手卻不可及的地方。
“季行辰,你能給我講講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嗎?”
季行辰非常討厭這樣喧鬧的場合。
變幻的燈光折射出熱熔玻璃般瑰麗的光澤,將場上一張張迷醉的面孔妖魔化,富家子弟們哄笑著拿香檳洗手,酒水清苦的氣味與女人后頸處彌散的香水味道浮躁地混在一起,渾濁的空氣,嘈雜的聲音,令人愈發心煩。
心里靜不下來,于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個安靜的角落。
坐在那里的男人從衛衣到球鞋穿了一身的黑,衛衣的帽子扣在頭上,下壓的額發落下凌亂的陰影,將他眼底的深邃層層遮掩,藏盡了鋒芒。
他像是屏蔽掉了外界的信號,沉靜而不動聲色,即使視線看向的是人群,卻像是沒將任何人放入眼中,與季行辰一樣站在觀影的視角——同為不與滿場鬧劇共情的觀眾。
雖然低調如背景板,卻不時有人上前跟他攀談,一坐,一站,別人說什麼,他仰頭聽著,帽檐間隱現的側臉與喉結被照耀出分明的輪廓,盛起一線昭然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