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近的那刻,他主動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真實想法是忌憚并抗拒這樣的接近,可他的手好溫暖,我想多握一會兒,哪怕只有一會兒。
復聯系列收官之作《終局之戰》的首映現場,人滿為患,滾動出結局字幕時仍沒有幾人離場,有人鼓掌,有人為情懷流淚,影廳的燈亮起,下一場的觀眾已經迫不及待地排在了影廳入口,我和季行辰走在人流的最末端,隱秘地接了個吻。
我隱秘地試探著他對我的心意,為他戴上對戒,拍下十指交扣的照片當做證明,建立種種無法棄置的關聯,將他牢牢綁在身邊。
他的生日,自駕川藏線出游,見到了積雪的山峰與十月末的第一場飄雪,蒼茫的草甸、剔透的湖泊,水與天皆是一塵不到的湛藍。陡峭的峽谷就在腳下,青藏高原近在眼前,山路蜿蜒,我們的前路一直向上。
許久不曾有過的放飛與瘋狂,旅途的末尾,駛出國道探尋世外絕景,將車泊在幽靜處,同吸一罐氧氣,在車里至死方休地做了一場,將理智與不理智貫徹到了極致。
格桑花鋪滿晝夜,我們在離太陽最近的地方擁抱牽手,我放飛印有經文的風馬紙,誠心祈愿,愿愛我的人與我愛的人能平安順遂,愿我能與季行辰攜手一生。
我連許愿都不敢提起真心。
然而他說他真心愛我,不只是說說,他孤注一擲地選擇了我。
我用眼神描摹著季行辰的臉,回憶起初見時,他還帶著青年凜然朝氣的眉眼。令我心動,又不敢動心。
我從他臉上的傷疤,憶起那年他與家人決裂,眉尾被銳物砸傷,血痕如淚痕般干涸在他的臉上,他緊擁著我,顫抖地說:「李嶼爭,我只有你了……」時,我是怎樣痛徹心扉的心疼。
與此刻一樣的心疼。
虛乏的手指寫不出太復雜的字句。
我在季行辰的手心里一筆一劃寫下他的名字,緩緩地畫了一個愛心。
心智十九歲的我問過他:“我喜歡你麼?”
他反問我:“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
現在我可以加上二十五歲的我的心境,篤定地回他「我愛你」。
不是喜歡那麼稚嫩的感情,而是愛。
遠超我表現出來那麼多的深愛。
手術總體還算成功,三天后我從術后的慘狀中恢復了些許。
曾經的我會將季行辰放在心里想。
三天后,可以使用手機的我,為季行辰發送了:【想你。】;
季行辰來到醫院看望我。
三天的時間,我想了很多,季行辰大抵也是一樣。
我們相顧無言,我莫名覺得現下的氛圍很像當年他向我告白時的那幕。
我與季行辰相識五年,在一起兩年,我們彼此好感,互生情愫,只不過先挑明這層曖昧關系的是他,所以他在我失憶詢問時,承認是他追的我。
季行辰不過是比我坦然罷了。
我倚坐在病床上,沖著他微笑了一下,這次比他先開了口。
我放緩語速溫聲問他:“可以聊聊嗎?”
季行辰不動聲色地打量我。
“寶寶,過來。”
“別叫得那麼親密。”季行辰顰眉冷聲打斷,“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知道。”我掩住落寞,放下了手,摩擦著指間的戒指,“是我的錯,我記得,我都記得。
”
失憶以后我的所作所為,我都記得。
“季行辰,可以也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嗎?”
我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過趨向于公式化,又用活絡些的聲音笑道:“拒絕與否在你,不過追求權在我,你都給失憶的我一個月的機會了,不可以偏心啊。”
季行辰神色復雜地質問道:“車禍的事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車禍并不嚴重,怕你擔心,原本已經處理妥當,結果發生失憶這種意外的情況,這三天我反思過,我的事情你有知情權,我不該向你有所隱瞞。”
車禍發生之際,我在溜神開車,被一臺橫沖出來的貨車追尾,以至于未能及時做出反應。
我當時在溜神些什麼?我似乎在想「我想快點見到他」,思維發散地過渡到,「我想要早點認識他」。
這一遭下來,我也算愿望成真了。
“車子損壞的很厲害,因為跟你的那輛是一起買的,所以還是送修了,也怪車庫里的閑置車太多。
否則我應該會早點察覺到車禍的事,晚些我把那些閑置車都送到我爸那里,左右常用的只有那臺。”
季行辰神色凝滯,從我的種種言行得到判斷:“你全記起來了是麼?”
“是。”我應聲,“我回來了。”
季行辰離我有些遠,我抱不到他。
二十五歲的我其實并沒有季行辰口中那麼完美,失憶的我曾一語道破過,理智都是裝出來的。我的心情依然會隨著他的喜怒哀思而波動,愛得依然熾烈。空閑時總是反復打開與他的聊天界面,收到他的消息會滿足一整天。
二十五歲的我與心智十九歲的我也是不同的。
彼時人格碎裂,經歷過陰影拖拽的我,內心更加陰沉,在自我拼湊的半年間,學會收斂情緒,學會偽裝心性,學會懷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