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在第二次遇見這個男人,心頭還是不可遏制地狂跳。
他總覺得必須要和那個人說上一句話,才能有心安的感覺。
方自在是這麼想的,身體卻更快,已經往下走了兩級臺階。
可下一秒,他身邊卻有一道人影極快地閃過。
方自在扭頭,老鐘捂著心口猛地往前撲倒,身體不斷抽搐。
一切都發生太快,方自在錯愕,甚至都來不及收回腳步。
霍啟反應很快,直接跑過去跪在老鐘身側,左右拍著老鐘的肩膀嘗試呼喚,再低頭俯身去檢查呼吸情況,心頭不免一跳。
是呼吸驟停。
霍啟來不及細說,指著方自在沉聲快速說道:“你馬上打急救,”又扭頭對著卜谷,“你負責疏散人群,不要讓他們靠太近。”
方自在回過神,按照霍啟說的打了電話。
霍啟已經開始做心臟急救復蘇,右手扣著左手,身體繃成一條直線,間歇不停地往老鐘胸口按壓著,眼神專注而凌厲。
方自在皺著眉,一動不動的盯著老鐘,還有落在他胸口的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
霍啟做到第七組時,老鐘終于有了微弱的反應,胸腔開始起伏。
方自在松了一口氣,眼角瞬間泛紅,伏在老鐘身邊輕而急的喊著他。
幸好二院就在附近,救護車的聲音劃破夜空——
一路都是亂糟糟的,卜谷臨時回去收拾東西,方自在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
霍啟一下車就跟著救護擔架走了。
方自在認準了那人的身影,只是跟著在外面靜靜地等著結果,但腦袋里亂成一團,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還好霍啟很快又出來了,手上拿著一個文件夾。
方自在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卻覺得這椅子怎麼坐都是冷的。
霍啟已經換上了白大褂,站定在他面前,蹙眉道:“做了冠脈造影,確認病人是心肌梗死,目前情況比較緊急,我建議做手術支架治療。”
方自在站在原地,方才平復的情緒此刻又翻騰上來,但面上仍保持著鎮定,“做,馬上做,我簽字。”
霍啟把知情書拿給他,方自在只草草看了一眼就簽了字。
完全亂了分寸。
霍啟眉間皺得更緊了,本還想說些什麼的,但眼下情況太急,拿了簽字書就叫護士去做手術準備。
方自在跟在后面,老鐘面上帶了氧氣罩,毫無生氣的躺在上頭。
方自在被攔在手術室外,此刻才體會到老鐘五年前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把他送進去,只是這麼一想,眼角又忍不住發酸,但勉強還能撐住。
空蕩的走廊中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方自在抬頭看了過去。
那醫生從遠處那頭走來,腳步急促又沉穩。
方自在不自覺地站起來,看著他一路走過來,又再一次站定在他面前。
這次他戴上了醫用口罩,只露出一雙極漂亮的眼來。
方自在動動喉間,不知為何在對上這雙眼后,強忍了許久的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小方總不會掉眼淚的,但是方自在會。
那醫生眨了下眼,目光大定,帶著一股強大又寧靜的力量,鎮下他心頭所有雜亂的情緒。
“方自在,相信我。”
沉浮的心就這樣有了歸依。
他說相信他,那他便毫無條件的相信。
第16章 討債人
潔白的病房里,小桌上擺了一簇鮮花,有晶瑩的水滴從花瓣葉上悄悄滴落。
加濕器還在工作著,噴出的濕霧沾在人臉上輕飄飄的,窗簾被挽起來,細碎的光線透進來,霧氣的形狀若隱若現。
這本該是一副很寧靜的畫面。
但是老鐘一點也不感受不到心平氣和的境遇,因為方自在終于逮到了機會,兩個人身份調換,方自在搬來一張凳子,坐在床邊一邊削蘋果一邊發表他的個人演講。
“前些日子您怎麼跟我說的,注意身體,這四個字我就差點沒刻臉上了,我之前是不是還叫你去醫院體檢來著,您總說麻煩不去,自己的身體怎麼這麼不懂愛惜呢,還有啊....”
老鐘半倚在床頭,恨不得往耳朵里塞倆棉球。
方自在趁老鐘沒醒,緩了兩天才把情緒調整過來,眼下正說得起勁。
老鐘瞧了一眼站在遠處的卜谷,后者縮縮脖子,沉默地移開視線,繼續躲在角落里裝鵪鶉。
方自在伸出手在老鐘面前晃晃,“看我看我,我還沒說完吶....”
老鐘略微沉吟,忽然指著方自在手里的蘋果,轉移話題道:“小少爺不用削了,護士說了現階段不能吃這些,多麻煩呢。”
方自在微微一笑,“咔嚓”一聲咬了一口蘋果,“沒說削給你的,我自己想吃。”
老鐘面部微哂,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房門忽然又被拉開。
方自在不自覺地回頭,連嚼蘋果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是霍醫生。
前兩天老鐘剛推出來時,方自在只顧著看老鐘,等到終于把人安頓好了,去找護士的時候,卻說那醫生又去了隔壁手術室幫忙。
一來二去,方自在始終沒見到他,只知道了那醫生的名字。
霍啟,霍—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