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過年的氛圍,但異國他鄉,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聚會很早就散了,霍啟一個人走在街頭,踩著雪地慢慢往前走。
凌冽的夜風刺骨,行人紛紛捂緊圍巾匆匆走過。
霍啟來了兩個多月,已經適應了這里的天氣,倒不覺得有多冷。
街邊的小店很多早早就關門了,只有零星幾家在門口點了一盞燈。
離家還要再過一個路口。
有個流浪的音樂人在街角吹著薩克斯風,深沉而平靜。
霍啟把手放在口袋里,站在路口聽著音樂人吹完一首曲目。
那是音樂人今天的結尾曲,吹完后對霍啟笑笑,說這是他自己創作的曲調,叫《call somebody》。
霍啟朝他微微頷首,然后兩人道別,走向不同的路口。
街邊的路燈是新換的,晃得人眼有些刺痛。
霍啟掏出鑰匙,卻不知為何摸出了手機。
他一天很少用到手機,幾乎都是與人面對面的交流。
手機里一般都是國內的同學會給他發一些消息。
霍啟拿著手機,沉默許久。
最終還是點開了通訊錄,找到某一串號碼,指腹輕觸屏幕,撥了出去。
他把手機放在耳邊,耐心地等著。
國際轉接大概需要3-5秒的等待,然后要麼接通,要麼掛斷。
不過這次依舊是冰冷機械的女聲——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兩個月前他站在方家門口,這句話聽得他快要沒了知覺。
當然現在也是。
霍啟把手機放下,從容地摁了掛斷,再把手機重新放入口袋里,拿出鑰匙開了鎖,將風雪都關在門外。
他徹底自由了。
在波士頓的第二年,霍啟身邊多了很多追求者。
不過高嶺之花就是這樣的,沒有方自在那般的死纏爛打,誰也追不來。
到了第三年認識霍啟的人都知道,確實有這麼一類人誰也攻克不了,當然也有追求者不服輸的,硬是要逼著霍啟追問到底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霍啟萬年不說話,一開口也能凍死人。
他說他喜歡學習。
眾人絕倒,紛紛默認霍醫生這輩子就在手術室里過了。
第四年出了點小意外,霍啟偶然結識了陸克。
陸克來美國談生意,誰知道對方老頭兒突發心臟病,被送進了醫院,主刀醫生就是霍啟。
事后一來二去,兩個人都意外地覺得對方談得來。
但也都僅限于談得來,個人心頭都藏著某些不能說的秘密,心照不宣。
這件事是發生在某天晚上的。
霍啟剛剛把郵件做了收尾,就接到了陸克的電話。
陸克那頭好像喝醉了,打錯了電話到霍啟手機上,嘴里一直嘟囔著某個人名。
霍啟知道那人是誰,周嶼瀾,陸克的心頭寶,只能他嘴上批評,別人多說一句都要拼命的那種。
霍啟無語,只好打車去了小酒吧接人。
陸克也不算醉,就是酒精有些上頭,抓著酒瓶子可憐兮兮的坐在吧臺,還要時不時扒拉開那些想撩他的人。
霍啟走過去,陸克朝他打了個招呼,又灌了一口酒,放下瓶子時表情變得有些忿忿,“周嶼瀾這個小兔崽子。”
霍啟坐在他對面,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對,小兔崽子。”
陸克“唰”得一下抬頭,“你不準叫他小兔崽子。”
霍啟的白眼無處安放。
陸克揪著霍啟絮絮叨叨罵了一晚的周嶼瀾,最后霍啟忍無可忍,拿他手機打給了傳說中的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本人很快就到了,把醉醺醺的給陸克接走了。
臨走前還是十分闊氣的送了霍啟兩瓶82年產的紅酒。
霍啟想退也退不了,只能帶回了家。
隔壁住了一對老夫妻,很有情調,正開著音樂跳舞。
霍啟交了論文,難得的清閑。
桌上82年的紅酒特別顯眼,霍啟坐在沙發上與它們大眼瞪小眼。
不知怎的,霍啟突然產生了要把它們都喝掉的念頭。
于是拿來了一支紅酒杯,一杯接一杯的喝,停不下來。
霍啟很少喝酒,次數寥寥無幾,很容易就酒精上頭。
隔壁家的歌還在放著,忽然又跳到了他來波士頓第一天,在車上聽到的那首歌。
霍啟想起了歌詞——
“You came to me like the dawn through the night
你的到來,好似黎明劃破黑夜
Just shinin’ like the sun
好似陽光一般耀眼
Said I loved you but I lied
我說過我愛你 但詞不達意
..........
Said I loved you but I was wrong
我說過愛你,但我錯了
With all my soul I’ve tried in vain.
傾盡我的靈魂,卻是徒勞”
放空的腦袋忽然灌入很多畫面。
霍啟仰著頭靠在沙發上,望著昏暗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模糊中他好像又看見了方自在。
方自在,方自在?
他很久沒想起這個人了。
茫然間有人問他,方自在是誰?
霍啟翻了個身,視線落在紅酒杯上,認真的想著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方自在是個小壞蛋,設計他,給他下藥,騙他做愛,手機關機,還說話不算話。
我真的很討厭方自在,討厭他對我笑,討厭他哭,討厭他日日夜夜糾纏我的模樣,討厭他亂給我塞東西,討厭他吃東西不愛擦嘴,討厭他泡茶只喝龍井,討厭他下山還要人背,討厭他動不動就要偷親我,還討厭他每晚都要抱著我睡覺。
耳畔還在響著溫柔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