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了新的親人、新的家庭,而何遠是過去記憶里的親人,是被拋棄的親人。
季白書感到難過,在他拋棄的記憶里,也有何遠的存在,他坦然的接受新生活,而何遠被困在仇恨里,深陷于黑暗中難以掙脫。
王元燿說何遠無父無母,被人販拐賣,自小流浪,可以說是被他從垃圾堆里撿回家的,所以對于何遠來說,他就是何遠的兄長,亦是父母,是唯一的親人。
不論作為兄長還是父母,他都該擋在何遠前面攔下所有風雨坎坷,而不是半道失蹤,讓何遠背負不堪丑惡的仇恨。
季白書感到愧疚,也心疼何遠背負的恨意,何遠不該承擔死去的季常的仇恨,那本該是他的責任。
“想知道于子明和方家的狀況嗎?”
“嗯。”何遠低聲。
季白書:“于子明燒傷情況比傅嵊嚴重,被送去醫院時就剩一口氣,現在醫術發達,醫生全力搶救回來,但還在重癥監護室,每隔一小時就得換一次紗布,不能打止痛劑,叫得很慘。”
何遠笑了笑,沒什麼同情,這都是他曾經對季常做過的事。
“方稷砸傷腦袋,還在昏迷中,方家人全都來了,當時堵在醫院手術室門口,試圖阻攔醫生搶救傅嵊——”
“他們敢?!”何遠激動。
“亂哄哄的,還好傅嵊當時也帶了人過來,還有元燿幫忙,過不多久,傅家那邊來人,直接拉了軍隊的人過來守門。方稷只是陷入昏迷,沒有生命危險,方家人反應過來,領著一群人過來堵住你的病房,試圖強行帶走你。當時這邊沒人守著,你差點就被帶走了。
”
季白書俯身說:“元燿后來說,方家領的那群人是軍人。”
何遠一下明白過來,于子明重傷,但是當日毆打他、放火試圖燒死他,甚至傷及傅嵊,事情鬧得太大根本沒辦法和平收場,所以他們必須先發制人控制住他這個當事人。
只要當事人閉嘴,黑的就能被他們說成白的,無論何遠計劃再縝密,他開不了口便什麼都不管用。
“在你快被帶走時,傅老爺子派過來的人攔下了他們,做主將你轉到守衛安全的病房,又讓幾個人輪班守在門口。”
何遠愣住,他以為經此一事,傅家人會更恨他。
季白書倒了杯溫水給他:“就某些方面而言,傅老爺子算為人正派,方家人什麼心思他一清二楚,再加上他們為了在換屆中勝出干了不少臟事,老爺子早看不順眼,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何遠:“誰負責于子明綁架的案件?”
他話語里是‘綁架’而不是‘被綁’,過于精明了點,季白書乜他一眼,唇角帶笑:“是元燿負責。放心,他拿到了幾個監控,人證物證都有,就算于子明醒過來,也得面臨牢獄之災。還有方家,和于子明背后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何遠便徹底放松下來,插手這件事的勢力不止王元燿的父親,還有傅家。
傅嵊此前被迫卷入政斗,早與那位大人物合作,而今他受傷,等于撕破臉皮公開陣營,無論私情還是利益,整個傅家都會站在他這邊,將于子明那位父親斗下臺。
好在籌碼多,天平傾向他們這邊。
于子明背后那棵大樹將會被連根拔起。
換屆,多好的機會……
換作平常時候,像這種事估計會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分割利益時會死斗到底,拼全力廝殺吞并對方。
何遠完全松懈下來,撐了六年的意志似乎在這瞬間崩垮,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松,四肢都是軟的,腦子也很空白,情緒茫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被刻意忽略、壓抑的感情在這瞬間開始作亂,和傅嵊有關的,沒有燃盡的愛意,矛盾爆發帶來的決裂,事后的反省、后悔,彼此間最深刻的鴻溝,AB之間的生理天性,和他起初刻意接近的欺騙……
何遠大口喘息,心口悶得難受,無法排遣這股郁氣,越想越難受,眉頭緊皺,側過身把臉埋進針頭里,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季白書見他情緒不太對,趕緊喊醫生過來打了鎮定劑,做完基礎檢查確定身體沒出大問題才放心。
何遠情緒波動過大,又習慣什麼心事都藏起來,緊繃六年的信念乍然間崩斷,混亂、無解和不知所從一下子擊垮他,擔憂傅嵊,糾結兩人之間的矛盾,郁結于心,很快發起高燒,又在醫院里住了幾天。
幾天時間足夠外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換屆在明年開春2、3月之際,但今年年末就會在內部決定人選,原本兩方派系斗得水深火熱,卻在于子明被控告謀殺后迎來轉機。
于子明被控告綁架、謀殺,人證物證都有,連累方家不說,被搜羅出來的監控明明白白錄下當日于子明謀殺何遠時脫口而出的話,進而牽連出六年前真正的縱火案,以及于子明的身世。
王元燿查出來的東西比何遠能猜測到的東西還更深,牽扯也更廣,不只是玉石走私,還有各種貪污受賄等,案件太大,已經成立專案調查組徹查相關人士,估計明年才會出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