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立刻伸手接住他,他的目光向里面移,看見了被開辟出來的一小塊田地里種著幾株假的風信子,他記得,這是他懷里omega的信息素。
19歲的他居然會輕易相信一句沒有保證的諾言。
直到30歲,時隔11年,無數的風雨寒雪,都沒有今天故人相見把他打回現實來的更徹底。
“沈秋。”沈意極力抑制著顫抖叫出名字。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先前一直不愿來到B29,不單是往事里摻雜不好的回憶,更多是他的潛意識將他自己催眠,告訴他風信子早就頑強生長,無堅不摧。
沈意此刻突然慶幸,還好回到了這片貧瘠的土地,很多事情被匯聚成一顆行星,在他的腦子里爆裂炸開,光的形成讓他無論事情好壞都會盡力去接受。
沈秋被沈意帶到一旁坐下,顧矜環顧了一下四周,在不遠處有口水井,他下意識猜測那是叫做沈秋的omega洗漱的地方。
“你有辦法打開他腳上的鎖鏈嗎?”顧矜收回目光,走了過來,沈秋見到陌生人就有點兒反射性后退,滿眼都是警惕的看向對方。
沈秋連看人都是害怕的,小心的。
沈意垂著頭,放在身側的手攥緊握拳,青筋暴起,不難猜測內心是什麼樣的波瀾洶涌。
omega深吸了一口氣,蹲下身查看腳拷,不清楚著鎖鏈困住兩只腳裸多少年了,他只不過輕輕挪開一點兒,就能看見鐵塊下隱藏的傷口,早就感染并且有腐爛的跡象了。
沈意勉強掛起一抹笑,對沈秋說:“知道鑰匙在哪里嗎?”
沈秋對他記憶中的小玫瑰很有好感,他抬起消瘦的手腕,指向那口水井:“在那里面,我撈不出來。
”
沈意沒有想到石勇能做那麼狠,他也不敢貿然強行拆除,正想要打電話叫專業的人來切除的時候,顧矜出聲了。
“讓我來試試吧,能不能借我朵風信花?”顧矜的神情很柔和,盡力安撫沈秋的情緒。
沈秋縮了縮脖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眶就紅了,他低聲抽泣著,但還是乖乖的答應了:“好哦,那你可不可以小心一點兒,我只剩這麼幾朵了。”
顧矜點點頭,彎腰抽了一只假花出來,還分出心去察看沈秋的狀態,他以前有接觸過這樣類似的病人,心理陰影過大,一旦處理不當,很有可能讓對方困于自己的世界再也無法出來了。
假風信做的很粗糙,花莖就是幾根鐵絲卷在一起構成的,在土里養了這麼久,上面早就出現了一層紅銹。
顧矜分出兩根繞在一起,盡量避免觸碰到沈秋的腳,緩慢的抬了起來,然后用鐵絲試圖撬鎖,這還是他高中時期最喜歡干的事情,學校后門的鎖他不知道破了不少次,不論是電子鎖還是老式鎖。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咔嚓——
輕輕一聲響像是驚起一灘死水,顧矜先把風信花放到地上,再和沈意一起打開腳拷,腳腕上的肉已經被禁錮的凹陷下去了,看起來觸目驚心。
沈秋瞪大了眼睛,眼神里終于透出一點兒光亮,小心翼翼地把腳收了回來,他活動了兩下,確認真的沒有東西束縛他后,對著沈意咧嘴一笑。
隨即他又想起什麼來,想要去把被顧矜放在一旁的風信花,顧矜會意立刻遞給他。
幾朵假花永不凋謝,承載了十幾年的希望和朝陽。
顧矜看著沈秋,他說的很認真,很真摯:“來年三月,風信花會盛開在這片土地上,頑強生長。”
沈意聞言,沒和顧矜對上視線,他偏過頭,摸了摸沈秋干枯的頭發,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
沈秋本姓不是沈,他是沈意在B29一群人手里搶回來的孩子,年少氣盛的沈意,買了一堆好吃的,往對方面前一推,表情十分輕狂:“別叫你那個難聽的姓了,和我姓吧,日后你就叫沈秋好了。”
可也是在分化成omega那一夜,他親手把自己養大的孩子推了出去,并且遺忘了十一年。
罪大惡極,十惡不赦也不過如此。
——
沈意和顧矜把沈秋帶回了A017實驗組,秦閆見他們出去一趟還帶回來一個omega,幾乎是在看到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立即組織人手安排檢查。
秦閆搓了搓手:“沈總,要給這位進行……”
沈意眼神平淡的掃過去,他突然噗嗤笑出了聲,俯身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秦閆沒敢說話,只靜靜等待沈意情緒穩定下來。
沈意笑夠了,站直了身體,他明白秦閆的意思,要是不處理標記這件事情,沈秋也活不了多久了。
“給他做吧。”沈意眼神失焦的看向前方,“畢竟來年三月,風信花還會開。”
秦閆很快就打印出來了一份免責聲明和自愿合同,沈秋現在肯定是沒法簽了,沈意以擔保人的名義簽下了自己和沈秋兩個人名字,一切后果他們自愿承擔。
雖然去標記這項技術的成功率有百分之八十五,但像沈秋這樣被深度標記這麼多年的他們也是第一次處理,而且對方和沈意冠同一個姓,不免他們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