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合終了,方應理停下來,一邊拆繃帶一邊走到臺邊勾起自己的水杯,仰頭喝水時突出的喉結上下攢動,下頜上的皮膚下透著淡青色的胡茬,彰顯著這個男人身上旺盛的荷爾蒙。
任喻兩步攀上臺,左右擺拳虛晃了一下,勾起唇角:“方先生,切磋兩下?”
這笑容絕對是男女通斬,牽動鼻梁右側一顆服軟三分的小痣,按以往的經驗,任喻覺得自己不會被拒絕。
可方應理瞇了瞇眼,胸膛起伏的間隙分過來一束十分疏懶的目光。
“你怎麼知道我姓方?”
“我們是一個小區的,你住我對面。”任喻說,“我下樓扔垃圾的時候老見著你,社區的唐姨說你姓方。”
其實不光住對面,還住在望遠鏡鏡頭里。
這個答案似乎足以打消對方的戒備心,方應理將水杯撇下,放棄追問。就在這時,任喻忽然意識到,他只看到方應理出門時攜帶的健身包,而狗籠不見蹤影,或許是還在車里。但緊接著他又想起,這已經是偷窺他一個星期以來,他第三次帶流浪狗回來,而且每次在他拎著狗籠離開后,那些小狗無一例外都失去了蹤跡。
任喻倏地有些頭皮發麻,這個人無論是身上那道來源不明的長疤,還是在拳擊臺上出拳狠辣的風格,都顯然與他精英白領的職業背景全然不符。他究竟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還是隱藏的會虐狗的反社會人格。
短暫的恍神后,他看到方應理往拳擊臺的中心走,手指將剛剛扯松的繃帶重新勒緊,凝起一道足以榨出對方冷汗的視線。
“來。”
任喻還沒來得及反應,方應理一記直拳破空而來,任喻下意識右閃,躲了一步,拳鋒擦著鼻尖而過,他渾身的汗立刻就下來了,心跳頻率陡然攀升。
老實說,對于泰拳任喻略知一二,但實在不精通,紙上談兵還可以,但面對方應理這樣的對手,他根本沒有招架之力,但他的目標是接近他,除了投其所好,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還在分神?”方應理不滿對方的輕視,喉嚨里冷哼一聲,又接一個膝撞。
任喻格擋住,但力道迅猛,整個身形禁不住往后退出去,他緊接著發腿,方應理一記截踢,奪過他的肘將他往近前一拉,抬膝撞擊他的肋骨。
眼前炸開熾白,胸骨處產生劇烈的鈍痛,任喻喉頭泄出一絲悶哼,整個人退到拳擊臺的圍繩邊,用臂彎掛在上面說不出話來。
方應理提著拳還是很專業的戒備姿勢,留在原地沒動,等他恢復。
任喻擺了擺手:“不行了。”他艱難咽下一口唾沫又告饒:“不打了。”
方應理這才走近,伸出一只手拉他。
是那只指骨鋒利,指形修長,力道充沛的手。
任喻抬了抬眼,抵著胸肋處嘶了一聲,搖搖頭表示自己站不起來,又說:“可能骨折了。”
方應理皺了皺眉,想起對方躲避攻擊的身法簡直算得上遲鈍,像樹懶?要比樹懶漂亮些,丘鷸吧,世界上飛得最慢的鳥類。
他有時會在和人談話的過程中出神,在自己龐大的知識體系里檢索引申,好讓自己的潛意識不會覺得這段談話過分乏味。
“你剛剛沒有熱身?”他問。
根本來不及。任喻心想。何況熱身了也不可能打過,這個根本就不是關鍵。
方應理俯下身,將手探到他被汗濕的胸前,在胸線下方摸索,不時觸及突出的柔韌胸肌。
剛剛經歷過激烈的運動,那只手溫度太燙了。
任喻輕顫了一下,看到自己在鏡頭里偷窺過無數次的青筋分明的手掌,在自己腹部緩慢游弋,小腹禁不住繃緊。他咬緊牙關不發出任何聲音,卻在方應理往下按壓時全部破功。
他銀牙咬碎,發出了一聲自己都感到難為情的低喘和呻吟。
方應理眉尾挑起,眼神變得非常微妙。任喻慌忙避開他的視線,痛苦地垂下眼瞼。
“沒事,沒折。”方應理撤回手,將汗巾往肩上一搭,“站起來試試。”
任喻不想再丟人,硬撐著站起來,肋骨處的疼痛有所緩解,但腰部顯然是扭到了。
他別別扭扭地跟著方應理往休息室走,方應理顯然沒料到人會跟過來,打開柜門時,側頭看了他一眼。
眼神有點古怪,任喻只好坦白:“腰扭了。”
方應理回憶了一下剛剛的動作,嗤了聲:“我甚至還沒用力。”
不知為何,任喻覺得對話的內容聽起來有些奇怪。但總之作為男人的尊嚴是一點也不剩了。
他坐在長椅上,背靠著柜門喘氣,低頭看了一眼被方應理砸中的肋下,白皙的皮膚泛起深色的霞紅。
方應理帶上柜門,撂過去一樣東西,任喻下意識一接,是一瓶紅花油。
“謝謝。”任喻將藥水在肋下涂開,火辣辣的,再想抹腰的時候發現自己夠不到,只要手臂一向后伸,就會牽動腰肌扭傷的部位。
看到他笨拙地嘗試,方應理走過來:“趴下。”
“?”
方應理將藥水奪過來:“上藥。”
都是男人,又剛從拳擊臺上下來,互相抹個傷藥非常正常,忸忸怩怩的反而矯情,任喻想著反身跪下來,趴伏在長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