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脆弱啊。
方應理一點理解,他就感動地要命。任喻唾棄自己。
兩個人一并啞聲喝酒,中間方應理的手機響,他看了一眼沒接,隨后又追來微信,他解鎖劃開,還是只掃過一眼就放下。隨后兩人默了幾秒,任喻又主動打破僵局:“不過畢業以后到處跑,也是好玩的。”
“印度有那種突突你知道嗎,怎麼形容呢……”他頗為苦惱地揉一把額上的散發,“有點像咱們這的摩的,黃色的棚,車身是綠色的,那麼大點地方一趟能載七八個人,又擠又顛,還有其他人身上的異味,我當時覺得地獄不在腳下,就在這輛突突里。”
“但吐過以后喝個冰椰子,又覺得活著真他媽好。”
任喻說這些的時候眼睛亮亮的,興致匪淺:“后來還跟著老師去挖過墓。”
“陪葬的楚簡,裹著淤泥,用刷子刷掉一些,然后用去離子水浸泡。隔著墨丁,一個字一個字去認。”
他是真的醉了,眼底流光,傾訴欲過剩,湖南、湖北、濕泥、骸骨、沼氣、十塊錢的盒飯……
“古人還有陽ju崇拜,有的墓能挖出來用青銅造的那玩意兒的模型。”
方應理肘搭在島臺上,指節撐住太陽穴,神色淡淡,看上去像在走神,但偏偏精準接他說出的每句話,如同一種恰到好處的誘惑,引導他往下講下去。
“大嗎?”方應理接著問。
大嗎。哪種大。體積大,還是能不能握得住的那種大。好像沒這麼估量過。
任喻側過臉和他對視,他感覺方應理的目光刺破沉悶的空氣,如模型般似有實體,插ru他的身體。
他腦子里昏昏沉沉,蜷緊手指有些呼吸不上來:“還行。
”
方應理好像是笑了笑:“跟我比呢?”
玩笑話。任喻也笑了,旖旎的眼神從他的臉上緩慢往下移動,像一條粘稠的河流。
“那沒有。”
其實隔著西褲并不能看出什麼,只是那里的輪廓使他想起望遠鏡里方應理不穿衣服的模樣。內褲顯然比自己大一碼不止。
但他真的是喝多了,他應該說不知道。
他不應該知道。
他今天說了太多有關自己的真實,往常逢場作戲,他做不到這份上。
可方應理的眼神又開始剝他的衣服,游刃有余:“想試試嗎?”
任喻喉結碾動,本來想好不喝了,這時候又忍不住要再來一杯。
是陳薪要他試試的,他想。是為了工作吧,不然他怎麼會想要跟面前這個人上床。
他抻直衣領,手指從鎖骨上掠過:“去哪兒?”
沒等方應理回答,他又自己說:“我那吧,狗還沒喂。”
背景音樂恰放到Jardin D'hiver,一首悠揚的法語歌曲。兩個人拿著外套站起來。
懶得再找代駕,把車就留在這,千夜酒吧離家不遠,于是就一起往回走。夜深了,沿街的燈火花枝招展,極度靡麗。初夏的風是濕剌剌的,帶著樹葉澀冽的清香,皮膚上覆著一層薄汗。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隨便。”任喻問,因為醉酒,尾音有些發軟。他想了想,發現雖然每次都是方應理先提出邀請,但到最后主動的都是他。無論是酒吧洗手間里的“可以試試”,還是這一次的“我那吧”。
是他同意,并主動打開大門。
方應理領口敞著,臂彎里搭著外套,嘴唇間叼一根煙,用力抿緊時血色變得淡薄。他隔著煙霧偏頭看了他一眼,或許是因為喝過酒,任喻鼻梁上滲出汗,臉頰白里透紅。
“我沒有覺得。”
最后兩個字被方應理加過重音,意思不僅是“沒有”,而是他根本沒有“覺”,更沒有“想”。方應理似乎并不理解為何有此一問:“這種事和拳擊一樣,我出拳,你接了。出了汗,都挺舒服的。就這樣而已。”
任喻覺得這說法挺好。
大家目的都不單純,這樣就不必負責任。打完拳就散,他這輩子最負不起責任。
路過便利店,任喻停下來問:“買點?”
方應理說:“我上次給你那盒呢?”
“在床頭柜里。別的呢?”
潤滑之類的。
方應理了然:“這里也不賣,我那有。”
任喻深吸一口氣,再次邁開步子。
“你在緊張。”方應理瞇了瞇眼,帶著洞悉人心的審視。
“沒有。”任喻挺直脊背,勾著領口將外套甩到背后,看上去懶洋洋的,有些失笑,“怎麼會?”
到家先把望遠鏡和一些電子設備鎖進柜子里,之前用于記錄方應理動線的便利貼撕得很碎,扔進垃圾桶,又給狗碗里添了水,加了狗糧。
除了這個臨時的居所看起來過分整潔,用品很少以外,看不出漏洞。
任喻覺得今晚他有點瘋,一個線人,把目標對象約到家里來做那事。他日日站在窗前偷窺他,計算他,丈量他。他還敢把人帶進家里來。
但挺刺激的。他帶著酒勁想。
又想倘若方應理真的發現自己的偷窺又會如何,他會憤怒地揚長而去,還是把他壓在正對他屋舍的窗前做,又痛又爽。
他瘋了,他真的瘋了。
楚惟一的那杯酒里一定下藥了,太他媽蠱了。
二十分鐘后門被敲響,小德牧從碗沿抬起頭,扇著耳朵開始吠叫。
襯衫扣子正解到第四顆,任喻敞著懷去開門,把拿著潤滑劑的方應理放進來,喝止了一聲:“別叫了,Th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