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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碼。150碼。180碼。
方應理一再提速。
手機鈴聲響,方應理分神看一眼,是婁裕,然后單手劃至接通。
“怎麼樣?”電話那頭問。
方應理的眼皮都在用力,目光死死鎖定任喻的脊背,用剛剛沾染了薄薄污灰的手指將那片極致的白玷污出一道觸目驚心的黑,從那句梵文的中間劃過,將它擊穿。
“試駕了,感覺不錯。”
回答的語氣很平穩,只在尾音里聽出隱晦的沉喘。但倘若是飆車過后,也非常合理。
直到任喻半哼著抱怨:“太快了。”
還是非常合理。
任喻忽然感到自己就是這輛哈雷。被方應理徹徹底底地騎在身下了。
后來他們開著這輛車回家。
道路兩側潑天的深綠,恰如其分地推進了夏天的進程。任喻想,今年的頭伏或許會來得更早些。
回程已是深夜,車速緩慢,兩個人都懶洋洋的,空氣里漂浮著淡淡的梔子花的香氣。任喻被折騰得腰酸,加上內褲臟了沒有再穿,因此內里是空的,外褲磨著被蹭得發紅的臀|瓣引起不適,就更懶得動彈。他嘴里叼根煙,整個人伏在方應理的脊背上,還是不戴頭盔,一副愛死不死的樣子。
一低頭又看到方應理那件冷酷得要命的黑色夾克的口袋里塞著他的內褲,覺得好荒謬又好性感。他手指伸進去將內褲勾出來,迎著風獵獵,像招展一盞狂野的旗幟。
他喊了一聲,只是一個音節,類似“喂”“嘿”之類的,沒有什麼實際含義。在空寂的黑夜里像劃出一根火柴,亮得招人側耳去聽。
“我早就想做這種事了。
”任喻說。
“在機車上晾內褲嗎?”
任喻在風里笑得很大聲:“你不覺得很酷嗎?”
“超速邊緣的挑逗,曠野上的偷情,還有毫不掩飾****的內褲。”
方應理想了想,他媽的,是挺酷的,也好瘋。
像漫山遍野暴力生長的野草,像聳入天際飛流直下的瀑柱,燒不盡,隔不絕,沒有任何道德邊界。
“抽嗎?”任喻將夾煙的手半伸到前方。
方應理把擋風板抬起來,就著頭盔底部淺淺吸了一口。兩個人就就著一根煙,一點一點抽。
“對了,你這車什麼來頭?”任喻直覺,這車來源不太正經。江潮和婁裕兩個人看上去就有點“歪門邪道”,那唇釘,看著就怪疼。
“便宜的來頭。”方應理說,“但沒偷沒搶,沒違法。”
他一個學法的,肯定不會犯錯誤,但多少找了點道上的渠道。任喻回過味來了:“挺壞的嘛。我還以為你們干這行的都自視甚高,特別如奉圭臬。”
“其實法律和宗教是一樣的。”
“怎麼說?”
“一開始接觸的時候會信奉它,熟悉之后就會利用它。人對不了解的事物總是會先神化,等你搞清楚了,它就會變成工具。”
人性如此,也是事實。任喻表示認同,又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晚上回去打算干什麼?”
“睡覺。”
“沒點睡前活動?”
方應理瞥他一眼,意味深長地回答:“這就是睡前活動。”
“……”任喻失語,后面關于博爾赫斯做的功課全都沒說出口,只好又用夾著煙的掌根叩了叩他肋骨下方,“這傷又是怎麼來的?”
看起來曾是一個開放性傷口,源于某種利器。剛剛用手指丈量過,足有六七厘米。
也不知道是那口煙刺的還是怎樣,方應理開口時聲音有點啞,喉嚨里帶著含混的笑意:“殺人放火。
”
別人這樣說任喻或許會一笑置之,可偏偏方應理平時一本正經,又一副西裝暴徒的模樣,他甚至還懷疑過他虐狗。任喻神色凜一凜,一時沒接上話。
好在方應理立刻笑了:“開玩笑的。”
“大學畢業之后我參過軍。”
一句話出來,感覺槍林彈雨的,任喻瞬間想起不久前在方應理的書架上看到的那本武器圖解,他努力嘗試將這些信息拼湊起來:“炸彈演練失誤?執行任務遇險?”
“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
“……”腰子—
方應理繼續說:“有次休假出來在公交車上,晚高峰特別擠,我注意到有個男的老貼著一個女的。”
汗熱充斥的擁擠車廂,常常是犯罪滋生的溫床。任喻問:“后來呢?”
“那女的不敢吱聲,我看不過去,就上去隔開了,他又擠過去蹭,然后爆發了肢體沖突。那男的掏出小刀給了我一下,我就一個膝頂,給人蛋頂碎了。”
任喻覺得下身有點痛,但還是幫助總結:“所以不是殺人放火,是見義勇為。”
方應理沉默了兩秒,再開口:“你覺得見義勇為的‘義’是什麼?”
任喻想了一下:“就是當事人因為你而得到幫助,所有人都認為你做了正確的事。”
“嗯。”方應理說,“但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女的下車跑了。”
“男的定了個四級傷殘,說自己是無辜的。這事后來一直找不到苦主,車上人太多監控根本看不清猥褻的細節,圍觀的人只看到是我先動的手,差點說不清。好在最后沒給我判刑責,但惹上官司,后面的路就不好走了,我就提前退伍出來了。”
“就這事,你說是見義勇為,有人認嗎。
”方應理尾音沾染戲謔的笑意,“有時候好人的血未必有壞人的蛋金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