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可以貼貼嗎?」
「道長,戀愛嗎?」
「道長,我長得聰明伶俐如花似玉,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道長,這是我,你覺得怎麽樣?〔圖片jpg.〕」
「道長老公,親親!」
「道長……」
……
自從開了這個視頻號,他的每一條視頻動態下都會有網友紮堆問一些看似關於道家與玄學的問題。
比如——
「道長,你會抓鬼嗎?」
「道長,你會禦劍飛行嗎?」
「道長,光頭可以做道士嗎?」
……
雖然都挺天馬行空的,但這也還算正常。
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的評論區開始出現了不同畫風,就是這個頭像是只可達鴨,昵稱卻叫做「咯咯噠」的人。
他的每一條視頻下邊都有這只可達鴨的評論,可以說全年無休,只要他發視頻動態,無論什麽時間,不出一個小時,可達鴨的評論都會出現。
他一開始並不留意,可架不住對方實在十分有耐力,他硬是把那只黃色的扁嘴鴨子給看眼熟了。
雖然這麽一條莫名其妙的評論在幾百上千的評論中並不起眼,可他總是能一眼瞧見那條言語輕佻的評論。
一天晚上十二點多,他盯著那條帶著圖片的評論猶豫了少說五秒鐘,心裏默念了一句「福生無量天尊」,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那個鏈接。
三秒後,又面無表情地退了出去,隨後點進了那人的主頁,準備拉黑。
那三秒鐘,他跟一只粉色小豬崽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覷,那粉嫩嫩的豬鼻子都快透過屏幕拱他臉上了。
師兄從身後路過,大約見他臉色不好,問他:「怎麽了?」
他沒吭聲。
師兄湊過頭來往屏幕上一看,沒看出什麽名堂,催促道:「太晚了,快睡吧。
」
他沒刪掉那條評論,也沒拉黑那只可達鴨,對方依然在他的評論區裏亂蹦噠。
他從來沒露過臉,最多只有手出鏡,但即便如此,像這樣的留言那人依然堅持了一年多,風雨無阻。
可最近那人沒再給他評論了,連續三條視頻都沒有他的評論,時間跨度有半月之久。
這不大尋常,他一開始只以為對方放棄了,可不經意點進了私信,卻發現了他的留言。
非互關好友只能發一條私信,因為他沒有查看私信的習慣,所以那條半個月前的私信他才剛剛看到。
可達鴨說:「老公,我遇上了點麻煩,能幫幫我嗎?」
雖然他在評論裏很活躍,但私下裏從未打擾過。他擰眉看了會兒,猶豫著敲擊屏幕:「什麽事?」
手頓了頓,又發了一句:「請你自重。」
消息石沈大海。
夜裏蚊子多,每個都很大,逮著機會就在人身上咬上一口,但凡拍死一只都跟兇案現場似的。
這回蚊子直接咬他臉上了,他「啪」一巴掌,將手攤在眼前看,一掌心的血。
往卦象上瞧,慢慢皺起了眉。
大兇。
北方的秋天風大,高大的楊樹上葉子被風吹得簌簌地掉,枯葉厚厚的鋪了滿地,踩在上邊「哢嚓哢嚓」響。
街上沒什麽人,一個推著車賣麻花的大爺路過,縮著脖子看了眼路旁衣著單薄的小夥子,像是看見了什麽稀罕玩意兒,從東邊走到西邊兒,頭跟貓頭鷹似的,楞是沒動過。
秋風貼著地皮掀了起來,小龍卷裹著樹葉兒打著旋兒向路旁那人走,到了他的腳邊,又消停了下來。風沒了,葉子無所依托,又安安靜靜落了下來,落在了他的腳邊。
衣擺隨風輕揚,枯葉「哢嚓」一聲輕響,封懷擡起頭,側身看向道路旁的小區大門。
大門前老舊的保安亭上貼滿了小廣告,裏頭只有一個睡得人事不知的保安,小區門口的攝像頭不知被誰打碎,吊死鬼似的耷拉著頭。
小區門開著,沒有門禁。經過保安亭,他腳步微頓,開口道:「需要登記嗎?」
保安呼嚕聲拔了個高調,動也沒動一下。
封懷擡步,進了小區。
小區裏一片秋色蕭索,高大楊樹葉子飄著,小區裏沒有行人,安靜到可以聽到身邊落葉簌簌細響。
老居民樓,樓前水泥路幾乎被磨平,退色的紅磚上整整齊齊曬著一大片越冬要吃白菜、大蔥。
一陣「嗡嗡」聲,他的肩上落了只瓢蟲,翅膀支楞著,跌跌撞撞往他脖子上爬。
他仰頭看面前的單元樓,目光越過那一個碩大鮮紅的「拆」字,停留在了六層。
下午三點左右,那戶人家緊閉窗戶,拉著窗簾,沒有半點動靜。
他擡手拂去頸側的瓢蟲,擡步,走進了門都關不嚴的單元樓。
臺階是水泥的,坡度有些陡,走起來一腳高一腳低,挺適合長短腿走。扶手上的漆已經被磨掉,金屬面光滑得可以反射光影。
細碎的光影,從樓梯間高高的、狹小的窗透了進來,只夠兩三歲孩子進出的窗上設了防盜鋼筋,鋼筋後邊堆著一大捆蔫巴巴的大蔥,味道充斥了整個樓道,混著這透氣不好的樓梯間中的黴味兒,讓人感覺好像進了發酵池。
發酵池裏除了窗戶邊透出的那點可憐的光亮就沒別的光源了,聲控燈沒啥用,文文靜靜地一路黑到了五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