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懷轉頭看他,雖然沒表現出來,但衛菘藍感覺到他目光裏透漏出的莫名其妙。
衛菘藍很貼心:「我知道你們做道士的收入很少。」
封懷眼神更奇怪了。
衛菘藍拍拍胸脯:「所以我來付錢就好了。」
封懷終於開口,他俯身靠近衛菘藍,在距離他不足十公分處停下,瞇起眼睛,緩緩道:「誰告訴你我很窮?」
衛菘藍:「不……窮嗎?」
封懷淡色清亮的眸子裏映著他的影子,又仿佛帶了點笑意,他擡手掐住衛菘藍的臉,低聲道:「我可以養三頭你。」
衛菘藍:「……」
等人走遠了,衛菘藍才從失神中回過神來,他揉了揉發燙的臉,快步追了上去,後知後覺反擊他:「你才論『頭』呢!」
衛菘藍想過很多種姓盧的居所的模樣,以為也會是個很豪華的地方,像那個佛寺的主持一樣。
可到了地方才發現,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是一家面上很破舊的店鋪,一個很破舊的紙紮店。
門外擺著金童玉女,臉上的兩坨紅色顏料經了風吹日曬已經掉了色,那金童玉女咧著嘴笑,豆大的眼珠子盯著來客,不知是在迎客還是趕客。
就是紮得太好、太過精巧,眉眼間神態都活靈活現,被那雙點漆的眼仁兒盯著,有一股詭異的陰森感,讓人全身難受。
尤其風一過,門口兩個紙人晃了晃身子,簡直栩栩如生。
衛菘藍躲在了封懷身後,小聲說:「好嚇人。」
天陰得更厲害了,整個街道灰蒙蒙的,唯有那紙紮店裏是唯一的亮色。
堆起的黃白花圈、紙紮的高頭牛馬、金山銀山搖錢樹,五花八門,顏色紮眼。
最顯眼的還是分列兩排的紙人,整整齊齊,笑容滿面地相對而立。
「叮鈴」一聲輕響,門被推開,衛菘藍躲封懷的身後走了進去。
店裏有電視的聲響,是從最裏邊傳出的。店裏一股子沈悶的紙與香燭的氣味,沒開燈,因為陰天的緣故也沒多少天光,越往裏走越暗。
走在兩排紙紮人中間,衛菘藍總覺得那些紙紮人正咧著猩紅嘴唇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看,還有那些隱在陰影裏影影憧憧的冥器,讓他心裏發毛。
他活動了幾下手指,掐好靈官訣,心漸漸安穩了下來。
店鋪不大,走到最裏邊,轉了個彎就看見了正在播放的電視,是那種老式笨重的小屏電視,正播放著地方臺騙人的廣告語——「骨質疏松、股骨頭壞死,來**醫院,電話……」
電視機聲音並不大,對面放著一個躺椅,上頭胡亂堆著個毯子,沒有人。
衛菘藍低聲道:「封懷,那裏有個門。」
店鋪後面有個門,微微敞開一個縫。封懷伸手把衛菘藍往後護了護,放輕腳步走到門後,屏息聽了片刻,推開了門。
衛菘藍跟著他進來時,楞了一下。
後院裏同樣沒人,堆了些亂七八糟的雜物,而衛菘藍的目光被最中間的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副棺材,紅色的,上邊畫的花鳥還沒幹透。
封懷繞著棺材走了一周,在頭部停了步,目光落在棺材身上,淡淡道:「過來。」
衛菘藍現在朝不保夕,本能地對這種涉及生死的東西忌諱,磨磨蹭蹭地往他身邊走,問:「怎麽了?」
封懷還沒說話,他目光隨意一掃,卻在那棺材前邊看見了一個做標記的牌子。
上邊寫了三個字。
三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字——衛菘藍。
他停了步,一股子寒意從腳底竄出,蔓延到了心底卻成了火氣。
感情那製作精美的棺材是為了裝他的。
他咬唇道:「封懷,你有火嗎?」
封懷往後退了兩步,道:「包裏有。」
這院子就這麽大,卻沒見到人影。
滾滾的煙從後院騰出,卻並沒有鄰居過來看一眼。
回了車上,封懷捏了捏眉心,道:「沒找錯,就是這裏了。」
衛菘藍沒吱聲。
封懷看過去,就見他安靜地抱著背包,呆呼呼的。
「他應該是躲了,」封懷道:「別擔心,後天他一定會出現,就算他不出現,李榭也會來找他,我們在這裏等著李榭就可以了。」
衛菘藍「嗯」了聲,他用力揉了把臉,往封懷身邊蹭了蹭,拉住了他的手,頗為正式地說:「道長,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封懷往他的方向側了側身,垂眸看他:「什麽事?」
衛菘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他:「如果我真的死了,一定要給我做一個大一點的棺材,我可以翻身蹦迪,最好要亮閃閃的,這樣以後我被挖出來,還可以讓人眼前一亮。」
封懷:「……」
他沈默了幾秒,握住手抵在唇邊,唇角微挑,眼中存了明顯笑意。
「你剛剛就在想這個?」封懷瞟他一眼。
衛菘藍認真說:「這事很大。」
封懷點點頭,隨著他的話問:「想要什麽顏色的?」
衛菘藍:「粉色的吧。」
封懷:「中式西式?」
衛菘藍冷靜思考了一下,說:「中式好看。」
封懷:「要什麽牌子的音響?」
衛菘藍:「……」
他覺得封懷很奇怪,擡頭看向他,撅嘴道:「棺材裏為什麽放音響?」
封懷聲音帶笑:「你不是要在裏邊蹦迪嗎?」
衛菘藍才發現,道長在逗他,像在逗小孩兒似的。
他覺得羞惱又覺得想笑,擡手揪住了封懷的大衣領口,向自己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