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紀琰吃過核桃后就低頭做題,手上不停,唐予白捏核桃的動作頓了頓,突然問道:“這些題做得怎麼樣?”
紀琰也手上一頓,看了眼一瞧就能看出正確答案的試卷,又隨手填了一個錯誤答案,這才抬起頭對上唐予白的視線,抿了抿唇道:“怕是一天的時間做不完這麼多題。”
聞言,唐予白放松靠在沙發扶手上:“那也不能隨便填答案。”
身體向斜后方靠了靠,唐予白的雙腳踩在地毯上,就不由得往前伸了伸,雪白的腳背能清晰看到青色的血管,蔓延出不容忽視的淡淡痕跡,像是無暇瓷器上沾染的淺青印記,有種被褻瀆的惑人感。
這雙腳就在紀琰眼皮底下,慢慢蹭著墨綠色的絨毯,雙腳陷在厚實的絨毛里,任由那些絨毛搶占著雙腳間的空隙。
驀地,一只腳抬起來,踢向了他的小腿。
“聽見了嗎?”
紀琰慢慢收回視線,喉結滑動了下,低聲道:“聽見了,小叔。”
篤篤篤。
敲門聲突然響起。
唐予白偏頭看向房門,紀琰則抬起頭,視線挪到了唐予白的側臉上,左眼下的淚痣小小一個,在他眼前輕微晃動著,存在感不低,哪里都白,嘴唇卻透著紅,還有說話時顫動的喉結......
房門打開,管家站在門外。
紀琰又不動聲色收回了視線。
“先生,療養院那邊打來了電話。”
明伯的話音有些遲疑:“您看......?”
紀琰注意到明伯在說話的時候,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很晚了,告訴那邊早點睡吧。”
唐予白的聲音變淡了不少,顯得沒有多少情緒:“有什麼話改天再說,我也要休息了。
”
明伯頓了頓,沒走,遲疑幾秒又道:“那邊想和琰少爺通個話——”
“明伯。”
唐予白的聲音徹底沉了下去,一字一頓道:“我說已經很晚了。”
“抱歉,先生,我這就去回復給那邊。”
房門重新被關上,唐予白沉著臉捏了捏眉心,看了眼捏完的核桃,直接想站起來離開。
“你自己留這里做題,以后也每晚都過來。”
話音剛落,還沒站起來,旁邊突然伸過來一只手,隔著絲質睡袍,在他腿上掃了掃。
指尖觸碰到了腿上露出的皮膚。
而哪怕只觸碰到了一點,也叫唐予白猛地攥住了那只手的手腕,沉下臉看過去:“干什麼?”
紀琰抬起頭:“腿上落了碎屑,我只是想幫小叔掃下去而已。”
“不用你。”
唐予白僵著臉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紀琰,語氣也很冷硬:“紀琰,不要隨意碰我。”
說罷,轉身就想走。
“小叔,你生氣了嗎?”
紀琰在唐予白身后開口:“為什麼生氣?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唐予白猛地轉身,盯著紀琰看。
“是因為我隨意碰你生氣,還是因為療養院那邊——”
唐予白瞬間向前走了兩步,伸手用力桎梏住紀琰的后脖頸,迫使他抬起頭仰視自己,然后微微壓低身體,對上紀琰那雙湖綠色的眼睛:“你想說什麼?”
“紀琰,你能說什麼?”
身體相臨很近,胸口睡袍就敞開在眼前,唐予白毫不在意,紀琰卻驀地笑起來:“小叔想聽我說什麼?”
“小叔想聽我說什麼,我就能說什麼。”
唐予白不讓碰,紀琰就輕輕捏住睡袍垂下來的袖子,看著唐予白那張臉慢慢站起身——
比唐予白高半個頭的身形優勢,讓近距離下難免產生了不小的壓迫感。
唐予白蹙了下眉,竟下意識有想要后退的沖動。
“紀琰你......”
“我是小叔帶回來的,要聽小叔的話,不是嗎?”
紀琰微微垂下視線,示意唐予白看自己捏著睡袍的手,表示自己真的在聽話,然后又抬起頭,朝唐予白笑了一下。
唐予白抿著唇,半晌:“你知道就好。”
隨即扯出自己的衣袖,這次頭也不回的轉身,快步離開了書房。
等人離開,紀琰又坐回了沙發,然后抬起手,嗅了嗅自己指尖。
和剛才撲面而來的味道相比,淡了許多。
但依舊能聞得出那股與眾不同的青檸味。
紀琰捻了捻指尖,目光低垂,讓人分不清他在想什麼。
............
那天之后,唐予白也沒提療養院的事,而且因為最后在書房發生的那場不算沖突的小摩擦,好些天沒和紀琰多說話,只叫管家給紀琰辦了入學手續,讓紀琰進了第一中學的精英沖刺班。
那里有最好的師資和成績普遍優異的學生,放一個輟學幾年,年齡還不等的人進去,難免產生巨大的落差感。
但唐予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也不在意紀琰會是什麼感受,會怎麼樣。
不過在校長邀請他到學校參觀的時候,唐予白想了想,還是沒拒絕。
唐家每年都會資助一些學生,有些就考進了第一中學,哪怕校長邀請他的目的,其實是因為唐家這位歸來的少爺進了學校,所以尋個理由讓人看看對方在學校如何,但唐予白重點是想看看那些被資助考進來的學生情況。
順帶再看看紀琰如何。
走到一班的教室后面,里面正在上課,唐予白腳步頓住,從后窗看到了紀琰的身影——
別人都在抬頭聽講,只有紀琰坐在最后面,單獨一個桌位,低頭貌似在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