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季隴棠點頭。
“其實常規來說,最有效的治療方法就是回溯到你不會害怕為止,不過這種治療方法對患者來說非常痛苦,所以我更推薦另外一種,記憶重塑。”秦醫生說:“這種治療手段可以在短期內做到你的要求。”
“是讓我忘了那段記憶嗎?”季隴棠問。
“不算是忘記,而是重塑,意思就是在你那段記憶里適當加入別的記憶,使你以為那不是你自己所親身經歷的事,那麼這樣一來,痛苦就會減少很多很多,甚至像是不存在過一樣。”
“那我以后還會記起來嗎?”季隴棠又問。
“其實人的記憶本來就很模糊,隨著時間久遠,你記得的事情未必是準確的,甚至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事,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會不斷改變,但人卻還是會固執地去記他想記住的片斷或者細節。”
秦醫生舉例說:“曾經有個實驗,在同一年級的三名同學身上做測試,二十年后,三個人所記住的細節完全不同,可是他們明明經歷的是同樣一件事,這個實驗的最終目的,是還原當年那件事的原委,不過很可惜,三個人之中沒有一個能夠還原出來,這就說明,他們的記憶都隨著主觀想要記住的細節慢慢改變成了二十年后的模樣。”
季隴棠聽完,沉默半晌,道:“那您的意思是說,重塑之后我就會將遭遇模糊成別人的經歷,那麼身心受創的感受也就隨之淡化了。”
“不錯。”
“那會導致相關記憶的模糊嗎?”
“當然會。”秦醫生回答:“所有與創傷有關的細節都需要重塑一遍,才能讓你的潛意識去相信這件事,最終把它當成是別人的事,而你最多會覺得那只是你的共情。
”
“這種治療能徹底擺脫創傷后應激障礙嗎?”季隴棠有些懷疑,畢竟身體受到過傷害,若是再一次把他放進同樣的場景里,可能心理和記憶上一時間沒能回想起來,但是難保身體的記憶還有留存。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功率吧,至少能改善日后生活的質量,不會總是被過去所干擾,也不會出現閃回,好的生活能創造更好的記憶,再經歷時間的推移,最終就能慢慢覆蓋掉那一段記憶。”
“那要是失敗的話呢?”季隴棠忍不住問。
秦醫生點點頭道:“失敗的例子的確有,病人的記憶會錯亂,當然也有嚴重和輕微的分別。”
季隴棠再度沉默,片刻后又問:“這種治療方案,是不是需要我將所有的細節都說出來?”
“是的。”
“那回溯的話呢?也要說嗎?”
“回溯的話可以說,也可以不說,我會適當用一些手法,消除你在回溯時對痛苦的感知程度。”
季隴棠仔細想了想,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我選回溯吧,我不想替換我的記憶。”
那里面有他對繆榮的誤解,更包含了所有事實的真相,他不能因為想要痊愈,就將這些都丟掉。
更何況,他沒法將那些細節告訴任何人,他連繆榮都不敢說,怎麼可能說給一個外人聽?
秦醫生點點頭,他原本以為季隴棠會選重塑,不過在季隴棠最后那個問題問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他會做出的選擇。
“要回溯幾次還得看你的承受能力,很可能一天你都沒辦法完成一次。”秦醫生說。
“我想試試,我想盡快習慣,習慣到再也不害怕這一切為止。
”季隴棠說。
秦醫生注視季隴棠,提醒道:“通常來說,回溯與你創傷再體驗的閃回情況是相似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會的。”季隴棠點頭。
“那我們不浪費時間,現在就開始吧。”秦醫生道。
“好。”
回溯的過程非常痛苦。
盡管秦醫生已經盡量在安撫他的潛意識,讓他的感知力降到最低,可是當一切重來一次,在他能預見自己接下來的遭遇的時候,竟然比當時未知而生受的恐懼更甚。
“不要!不要!不要!”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不——求求你們——不要這樣對我——不要——啊——”
他聲嘶力竭,渾身顫抖,然后開始劇烈掙扎。
“來人!幫我按住他!”秦醫生伸出手阻止無意識開始自傷的季隴棠。
季隴棠掙扎得很厲害,護士跑進來好幾個,才好不容易用束縛帶將他捆在椅子上。
然而這并沒有太大的用處,季隴棠并沒有因為被束縛住而停止掙扎,他反而因為手腳被束縛的緣故掙動更劇烈了。
“把鎮定劑拿來!”秦醫生見情勢不妙,立刻又吩咐道。
“好的!”護士忙跑去拿鎮定劑。
很快護士就跑了回來,手中多了一管針劑。
“幫我按住他。”秦醫生親自下針,讓護士代替他按住季隴棠。
鎮定劑推進針管,針尖滴出了透明的液體。
季隴棠雙手掙扎得很厲害,護士按不住,秦醫生只能挑選頸靜脈下針。
就在他剛用酒精棉擦下針位的時候,診室的門突然被一股大力推開,發出“砰”的一聲響。
這響聲驚動了診室周圍的人,包括醫生、護士和病人。
“你是誰啊?怎麼亂闖啊,醫生正在里面診治呢!”有護士追上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