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朋友?還是“我以前的學生”?
握著方向盤的手捏緊了,霍端陽專心致志盯著前方。紀許清家出來這條大路路面平整,車輛稀疏,連塊多余的石頭都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坐在副駕駛上的人回答。
紀許清語調平平,理所當然。
“實話實說。告訴她,你是我……未婚夫。”
話音未落,行駛平穩的車驟然顛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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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紀許清因為慣性往前傾身,又被安全帶牢牢拽回來,重重撞在靠背上。
車里安靜得落針可聞,霍端陽咳嗽一聲,“抱歉,好像撞到石頭了。”
紀許清點點頭以示理解,嘴角卻不受控制地上挑,“嗯,我家出來這條路確實不太好開。”
他偏頭看向窗外,借著這個動作掩飾笑容。初秋的下午天陰陰的,光線昏暗,車里兩個人心情卻不約而同地放晴。車輛一路向著市里寸土寸金的住宅區駛去。
進入別墅外的大門時,霍端陽特意降下車窗。這里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好,除非是熟臉,否則門衛不會放人。
“老顧。”
被叫做老顧的門衛熱情地同霍端陽打招呼,兩個人看起來很熟。霍端陽笑了笑,從車窗里向老顧扔去一包煙,老顧默契地接住。
“霍先生,這位是?”
霍端陽說:“我家的,下次看見他進門,勞你放行。”
“好嘞。”老顧笑瞇瞇的,沒有多問。
很久以前,在紀許清還是霍端陽的老師時,他是去過他家的。
那時霍端陽住在農村,和奶奶相依為命。學校有一年一度對貧困生的家訪,紀許清作為年輕教師代表前往,年輕男孩兒默默給他倒水,熟練地挽起袖子給躺在病床上的奶奶熬粥、炒菜。
學校里和他同齡的孩子忙著在游戲里馳騁的時候,他已經可以一個人打幾份工維持生計。
后來,霍奶奶去世了。
再后來……霍端陽因為成績優異,拿到了學校資助的出國名額。
“待會我有一個會,沒法幫你收拾東西。”霍端陽掛斷一通突如其來的工作電話,再三確認無法推脫后,抓緊時間帶他熟悉房間。
紀許清的行李放在過于寬敞的客廳里,顯得有些突兀。
“我的房間在二樓左轉第一間——如果你不習慣,可以先住在客房。”言下之意,等你適應了,我們還是要一起住的。
他說完,見紀許清心不在焉,忽然拉過他的手腕。
紀許清嚇了一跳。
“紀老師,”霍端陽皺著眉,“你給學生講課的時候也這麼愛走神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紀許清的大拇指摁在大門的指紋錄入區。門鎖滴滴兩聲,提示指紋錄入成功。
“我這里沒有請阿姨,你如果不想做飯,可以出去吃,也可以……”
他語速太快,事無巨細,仿佛即將要把孩子扔在家出遠門的大人。紀許清無奈道:“我已經三十幾歲了,比你年長,不用擔心我。倒是你,這麼晚還要忙工作,不用吃飯麼?”
霍端陽被他親昵的語氣一噎,差點忘記自己要說什麼。自從霍奶奶去世,已經很少有人會用這種語氣關心他。合作伙伴會打趣他要錢不要命,下屬會默默幫他煮咖啡。上一次有人指責他不愛惜身體,還是在國外上學時的一個老教授。
那時霍端陽正和人搭伙創業,創業之初總是無比忙碌,何況他還要兼顧學業。
老教授對他的生活方式不敢茍同:“你才二十出頭,沒必要急著長大,中國有個成語叫拔苗助長,應該享受開花的年紀,你卻急著瓜熟蒂落。這是錯誤的,如果繼續下去,你可能會走在我這個老頭前面。”
可他那時實在是太想、太想出人頭地。
霍端陽皺著眉,下意識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成熟可靠:“你也不用擔心我,我的工作就是在飯桌上進行的。”
或者準確來說,是酒桌。
換上西裝后,霍端陽風風火火地出了門,臨走前最后交代了一句,“書房給你空出了書架”。
紀許清自己一個人在偌大的別墅里轉了一圈。房子內部裝潢簡單,遠沒有外觀奢侈。極簡的冷灰,旋轉樓梯通向二樓,設計風格簡約大氣,卻缺少人氣兒。
書房不大,一整面書架上突兀地空出一半,他把書籍整理后放上去。書桌上放著霍端陽書寫過的紙張。他一直都是優等生,習得一手遒勁的好字,當年他去兼職,有一份工作便是書法課外班助教。男人筆鋒凌厲,剛勁有力,不過少了幾分瀟灑。
再去看房間,收拾好的客房就在主臥對面。猶豫片刻后,紀許清還是把東西搬進了客房,他回顧自重逢以來霍端陽的種種表現。
霍端陽似乎對過去還是心有芥蒂。
更何況……分別七年,他們都變了,于彼此與陌生人無異。
夜色深沉,大都市里堵車就和吃飯喝水一樣尋常。霍端陽趕到酒店時已經遲到,創業之初只有他等人的份,體會過等人的艱辛,所以更不愿意讓別人等待。
為了賠禮道歉,敬給他的幾杯酒他都沒有拒絕。
等一頓飯結束,已是一身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