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以來他每一次試探的靠近,紀許清的第一反應也永遠是后退。
醫院里的那個擁抱只是導火索,霍端陽不得不反思,是不是自己太不逾矩,所以讓他的紀老師心安理得地待在安全距離。
“你應該知道,”霍端陽垂下眼皮,掩去眼中的情緒,“即便你不答應和我結婚,我也會幫你。”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那麼輕易就簽了字,我還以為……”
后面的話他不再說了。
紀許清沉默著聽完他的控訴,他張張嘴,想要為自己辯解,卻沒組織好語言。霍端陽等了幾秒,皺著眉道:“算了。”他轉身上了樓。
從這晚起,連著好幾天,霍端陽似乎有意避開他,兩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碰面的時間卻比之前更少。連續幾天,紀許清去上班時都掛著黑眼圈,同事笑著說紀老師最近夜生活很豐富。紀許清無奈地笑笑。
這天半夜兩點,紀許清還沒睡,他出房間喝水,看見對門下的門縫泄露出一絲燈光,光亮微弱,卻明晃晃地告訴他,有人和他一樣無眠。這幾天他一直想和霍端陽聊聊,可霍端陽太忙,總是早出晚歸。
正想著,眼前的門打開了,霍端陽神色清醒,垂眸看他。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
“怎麼……還沒睡?”紀許清問。
兩個大男人站在過道,空間都變得狹窄起來。
霍端陽沒說話。
紀許清思忖片刻,開口道:“你想聊聊嗎?”
“聊什麼?”霍端陽一挑眉。
“你那晚說的話。”
紀許清偏過頭,幽暗的燈光掩蓋了他脖頸上的顏色。他根本不是個慣于袒露心跡的人,更何況霍端陽曾經是他學生,這是個無法更改的客觀事實。
可好不容易抓住一個交談的時機。
他艱難地開口,卻言簡意賅,“我第一次和人建立親密關系,你說我對你沒有……”張張嘴,那個詞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他低聲道:“很多時候其實我只是……”
他清了清嗓子,被迫向小自己幾歲的學生承認,“我只是,不好意思。”
狹窄的過道里,心臟跳動的聲音似乎都可以被對方聽見。
“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紀許清偏過頭說,“如果你想的話。”
夜晚自有魔力,紀許清在聽見霍端陽呼吸變得急促時才發現,這句話放到夜晚說有多麼不合時宜,或者說,是太合時宜,像一種邀請。
霍端陽逼近了,像那晚一樣,這一次紀許清沒有退后。但他也沒有抬頭和霍端陽對視,否則他就能看見霍端陽發沉的目光,就像野獸緊盯自己的獵物。
“什麼都可以?”溫度急劇上升,距離拉近,紀許清感覺到了他的體溫。
這讓他難以啟齒。
霍端陽也沒有逼他回答的意思,沉默片刻,他攥住了紀許清的手,紀許清指尖一顫。
霍端陽眼神一瞬不錯,低聲問:“這樣可以嗎?”
紀許清聲音有些低啞:“嗯。”
“那這樣呢?”
手被松開,霍端陽一只手扳正他的臉,垂下頭,冷著臉靠近。
呼吸落在唇上,霍端陽的嘴唇懸停在毫厘的距離。紀許清眼神飄忽,連呼吸都變輕。
他沒有理由拒絕,也沒想過拒絕。
“……可以。”
霍端陽呼吸更重,卻沒有吻下去。他說:“最后一個問題。”
“你現在是為了哄我,還是因為,你也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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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尾音染上沙啞。
紀許清一愣,他在這一刻才恍然大悟,為什麼霍端陽如此別扭。
那天說完那些話,紀許清只是以為,霍端陽是對自己在肢體接觸上的慢熱而不滿。換言之,就跟房事不和是一個道理。
可他沒想到,原來和肢體接觸無關,他懷疑的是自己的抗拒背后的心意。
紀許清抬眼,與他對視,他說:“我以為你早就知道。”
他皺了皺眉,忽覺荒謬,“上學時對你百般照顧,重逢就搬來和你同居,你覺得我只是把你當學生看待?”
霍端陽邏輯清楚條理清晰,“你也照顧高陽,同居是我逼你。”
曖昧散盡,紀許清神情疑惑,“你什麼時候逼我了?”
“我幫你妹妹解決問題,”霍端陽對他的反應也明顯措手不及,“你和我結婚是條件。這不是逼你是什麼?”
“……”
怪不得他對自己的態度那麼奇怪,紀許清這才發覺,那些不冷不熱陰陽怪氣,原來背后藏著的都是心虛。
他還以為,霍端陽是對當年分別時自己說過的話仍然心有芥蒂。
霍端陽還在細數他的罪狀:“親近時躲避,住在客房——”
紀許清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他哭笑不得,開口道,“第一條我已經解釋過,我只是不好意思,并不是真的想要拒絕,第二條……我以為你主動說可以住在客房,是因為你希望我這樣。”
“第三,那天你說我對你沒有任何沖動,”紀許清停頓了一下,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判斷出來的,我想說——你判斷錯了。”
語言真是奇妙,短短幾句話,方才消失的曖昧氛圍頃刻間回到了這一方狹窄的地方。
霍端陽拉下他的手攥在手心,皺著眉問:“什麼意思?”
暖黃的燈光將他們團團包圍,紀許清撇開臉,卻又被霍端陽握著下頜轉回來。
這一次霍端陽看清了紀許清臉上的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