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是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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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動聯系了庭玧,詢問他可不可以過年去他家見曲塵一面。
庭玧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
不過他提醒我帶藥,控制好情緒。
我當然知道。
不過沒有什麼會比以前的局面更糟了。
36
大年三十這一天我如約來到了庭玧家。
曲塵不像在醫院時那麼渾渾噩噩了,褪去了那種青澀無畏的氣質,反而散發著一種頹廢消極的美感。
但當我和他的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我就從心里明白了一個可悲、不爭的事實——
他把我認成了莫圍。
令人窒息的目光仿佛千萬斤重聚攏在我身上。
我回想著和他初見的那一幕,強忍著淚意擠出一個笑容。
“你好,我叫許元。”
我不是莫圍。
37
我能感受到曲塵的目光毫不掩飾的落在我臉上。
這是我暗戀他長達十年間,他第一次給予我那麼多的關注。
可我的內心卻如墜冰窟——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長的像莫圍。
這是死去的故人施舍我的一點甜頭。
38
過年的習俗像一根麻繩一樣勒住了我即將盈出眶的眼淚。
我努力將這場會面的時間當成十年前,假裝我們早已相識相知。
我提前問了庭玧有沒有什麼忌口,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他們吃的很開心。
我從兜里掏出給紅豆準備的貓罐頭,這小家伙還認得我,見著我敲鐵盒沿就眼巴巴的湊過來。
小紅豆啊,你可比你主人討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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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庭玧的調節,氣氛還不算尷尬,也能勉強稱得上是有說有笑了。
聊到以前上學那會時,我心中騰的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曲塵,你還記得我嗎?我們之前還是校友呢。”
像失足跌落懸崖的人十指牢牢攀附住邊緣一般,我提心吊膽的等待著曲塵的回復。
“抱歉……我不記得了。”
那塊巖石轟然開裂,陷入無窮盡的墜落之中,從此萬劫不復。
40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麼回到庭玧給我安排的房間里的。
我只記得我緊緊攥著那個藥瓶,緊咬著牙關沒有擰開它。
滾燙的眼淚不停的拍打在顫抖不已的手背上。
明明早就知道結果,又何必做垂死掙扎?
我昏昏沉沉的睡去,好幾天沒出房門。
而這一天卻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曲塵拿著游戲手柄站在門口沖我笑。
“玩會游戲嗎?我教你。”
是夢嗎?真美好的夢。
41
這個游戲我玩過,是高中時流行的一個游戲的翻版。
我當時聽說他玩這個游戲,苦練了很久,幻想著有一天能和他一起玩。
可我一直練了六年,直到出院的時候我才明白——
我根本沒有機會。
這個夢真好啊,曲塵會和我坐在一起玩游戲。
他一直在輸,氣的像一只跳腳的貓,我索性讓了他一局。
我好開心啊,輸了也開心。
真是無藥可救,看見他主動接近自己就開心。
42
那不是夢,我很高興。
但假期快結束了,我該走了。
庭玧不知怎麼和曲塵說的,我走的那一天,他和紅豆一樣可憐兮兮的看著我收拾東西。
心頭踴躍上一絲小雀躍,我終于等到了曲塵看著我背影的這一天。
他應該也是希望我再來的吧。
可他究竟是想見到許元……
還是莫圍?
43
我強迫自己不去想這個問題,可我忍不住想見曲塵。
我想他,發了瘋一般的想。
氟伏沙明沒有用,他才是最好的藥。
終于我下定決心強裝鎮定去看他,和他一起去游樂場玩。
我夢寐以求的事又實現了一件。
我們一起吃著草莓味的棉花糖。
他望向我的眼神里亮晶晶的,唇邊泛著誘人的水光。
在那溫柔的眼神里,我仿佛有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氣。
“你喜歡嗎?”
游樂場、棉花糖……還有我。
“喜歡。”
心跳不可自抑的加快,我小心翼翼的追問他,“喜歡什麼?”
是許元?還是莫圍?
他好像沒明白我的意思,面上浮現出一絲疑惑,沒有回答我。
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是我一直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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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天天去見他,我想知道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是不是為了我。
可他每次都緊緊的盯著我看,甚至不說一句話。
我明白,他是在許元的身上尋找莫圍的影子。
庭玧看不下去跑過來勸我。
“他腦子不太好,你別來的這麼勤……這樣對你倆都不好。”
不是啊。
只是對我不好。
他還是挺開心的吧——畢竟能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莫圍。
45
我不甘心。
我把庭玧的勸阻拋之腦后,滿心滿眼想的都是怎麼向曲塵證明我不是莫圍的替身。
我每天變著花樣給他送吃的,他好像從來都沒吃過提拉米蘇,貪吃的模樣和紅豆簡直如出一轍。
紅豆還像以前一樣黏人——可能它也把我錯認成它故去的另一位主人了吧。
我的衣服上沾滿了紅豆的毛,我把那收集起來的毛搓成一團,沖著庭玧揚了揚,略帶得意的說,“我能把這個毛做成小紅豆。
”
怎麼樣,莫圍不會吧。
我在曲塵深邃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的倒影,恍然間找到了十年前自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