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彼此都憋著一股勁,在等對方先道歉。
他在科室眾人的嘰嘰喳喳中思考了許久,到底放心不下,還是去走廊上給家里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得很快:“戚故?”
“嗯,爸,”戚故背靠著走廊的白墻,指尖有些緊張地摩挲著衣服,“我就是想問問……家里最近挺好的?”
“你還知道關心家里?”
一種對于未知的忐忑不安占據了戚故的心,他難得地松了口:“爸,我是認真地想關心你們。”
對方卻沉默了起來。
“爸?”
半晌對面才說:“你媽媽……可能要不行了。”
戚故心里懸了起來:“跟弟弟一樣?”
“嗯。”
“轉院到津安來吧,”戚故道,“你們過來,我可以照顧媽,家里的醫院太小了,經驗不足,很多藥都是試著去用,她會很難過的。”
津安的醫院在生長病方面幾乎與濟海水平相當,比家里要先進得多,而且如果是在津安……戚故想,可以與弟弟的情況進行對比分析,看會不會有什麼相似之處。
生長病至今沒有個固定的治療方式,只能對癥下藥,根據患者的發病部位及癥狀判斷藥物或是手術,旨在盡可能減緩生長速度并減輕病人的痛苦。
但人體錯綜復雜,生長的部位千奇百怪,幾乎每一個病例都是一個全新的挑戰。
比起小地方,大醫院設有專門應對生長病的科室,也接診過更多的病人,這個時候拼的就是經驗。
且不說津安醫院生長病防止科的經驗,在自己身邊,他也覺得更穩妥一些。
盡管他們之間的關系一向別扭又疏遠,可是母親畢竟是母親。
而且陳帆沒說錯,自己作為特邀的研究員,直系親屬的確有自由選擇醫院優先救治的特權——但這也曾加劇了他與家里的矛盾,因為弟弟在自己推薦的醫院去世。
***
戚故回到津安市的第三天,敘川實驗室與未來科技的投資終于確認完畢,作為實驗室的法人代表,戚故要前往未來科技在合同上親自簽字。
未來科技與津安大學僅有地鐵站兩站的距離,2分鐘就能到。
戚故對未來科技有所耳聞,這家公司原本是三聯一信集團的研發子公司之一,由于嚴在行與嚴家因分家獨立而分離了出來,如今三聯一信集團的董事長仍是嚴家因,未來科技則交給了嚴在行。
聽說嚴在行脾氣不大好,也幾乎不跟其他公司合作,未來科技能夠擠進星聯TOP10全憑本事。
戚故對這家公司是有些好感的,在生長病研究初期,部分患者使用了人造器官來更換過度生長的原器官,其中80%的人造器官來自于未來科技。這家公司的人造器官設計傾向于實用性,從功能上來說各方面都很均衡,能看得出公司的研發是專業的。
公司的接待是眾聯一信制造的仿生人,仿生人技術被眾聯一信和華研兩大企業所壟斷,整個星聯四個星球的仿生人都來自他們。
戚故對仿生人道:“敘川實驗室,預約好了今天下午三點簽合同。”
仿生人的一體項圈亮了一下,聲音機械地說:“已確認預約,戚故先生,請跟我來。”
在經歷過上個世紀的AI危機之后,仿生人就從過去的與人類無異設置成了更加機械化的存在,目的是為了防止高智能AI混入人群中再次引發動亂。
“稍后您要喝什麼?”仿生人一邊帶路一邊詢問道,“我們有溫水,冰水,綠茶,紅茶,氣泡飲料和咖啡。
”
“溫水,謝謝。”
戚故跟著仿生人乘坐電梯來到高層,在一間會議室門口停下來。
仿生人推開了會議室的門,這是間明亮的全智能化會議室,一杯溫水已經放在了為戚故安排好的座位上。
他嗅到一絲淡淡的干枯玫瑰味。
第9章
桌子正對面,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正看向門口。
他的穿著十分正式,西服挺括,裹在那外形出眾不似殘疾人的身軀上。
會議室內的頂光在他的眼睛里投下一塊光斑,把那雙深灰色的眼睛映得明亮了許多。
但戚故看過去,還是不免覺得自己被那深邃的眼睛給咬了一口——是在酒店那晚遲來的疼痛,終于穿越過淺表的愉悅深入了皮肉。
他的目光在對方面前的桌牌上停留片刻,“嚴在行”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滾燙地落在了后頸。
戚故拉開一張椅子,禮貌地坐下。
“我是嚴在行,”嚴在行的眼神像一頭捕到獵物的猛獸,兇殘又得意,他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戚故,微笑道:“歡迎戚故先生。”
電子影像從長桌中央升起,嚴在行拖拽住合同推給戚故:“合同已經按照先前與敘川實驗室談好的條件寫好了,你可以再檢查一下。”
戚故接過合同,仔細翻閱起來,數分鐘后,他對嚴在行點了點頭:“確認好了,沒有問題。”
嚴在行拔下桌角的電子筆簽上了名字,唇角含著一抹笑意:“戚故先生如果不著急回去的話,可否讓我這個投資人占用幾分鐘的時間,我有幾個小問題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