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僅僅劍法高超,打得也漂亮。武搏會講究點到為止,賀閏卻認為,倘若到了真正的戰場上,沒有任何一個敵人會手下留情,因此他劍招狠辣,咄咄逼人。
與他過招的士兵幾乎都要受些傷,不至于要命,卻也會實實在在地疼上十天半個月。
因此一旦對上賀閏,誰都會拼盡全力,比試也更有看頭,更驚心動魄。
賀閏剛剛又贏下一場,鑼鼓一敲,示意他已連勝十二局,乃是第一個進入生死局的人。
一聽到鑼鼓聲,臺下觀戰的士兵瞬間沸騰起來,振臂高呼“賀將軍”。
賀閏雙手一挽,將帶血的劍收回鞘中,回身,仰頭望向點將臺。
裴長淮也在看著賀閏,唇角一彎,笑著撫掌祝賀。
賀閏朝裴長淮垂首,一貫冷峻的臉上也多了三分喜色。
他無法不欣喜。
以前謝從雋在時,他沒有嶄露頭角的機會,文不第一,武無第二,拿不到頭籌,軍中人人只知道謝從雋,不知他賀閏。
現在,他終于可以被人注視著,被裴長淮注視著。
見賀閏如此輕松拿下連勝,徐世昌右拳往左掌心里一砸,又氣又恨,道:“這個賀閏!……長淮哥哥,你是不是又在私下里教了他好些?不公平,不公平,我不玩了!”
他雙腿一伸直,身子全癱在椅子中,一張臉拉得老長,滿腹怨氣。
裴長淮看他都是要成家立業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兒似的,笑道:“錦麟,耍賴可不行。”
此時,又一聲震耳的鑼鼓,這回原來是趙昀勝了。
這下徐世昌一個鯉魚打挺,站直身體,剛才他只想看賀閏出丑,沒注意趙昀,這廂見他也勝了,忙鼓掌大笑:“好!大都統神威!一會兒好好給我揍他!”
猶不解恨,徐世昌對著空氣又踢又打,亂比劃了兩招。
正如徐世昌所預料的那般,最后對決的還是賀閏與趙昀。
兩人一齊登上擂臺,趙昀反手持槍,負于身后。
方才打過十二場,趙昀束在紅纓中的長發有些散亂,風一過,輕揚起他的袍與他的發,越發顯瀟灑。
趙昀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不料比試開始的鑼鼓一敲,賀閏拔劍就朝他劈來。
趙昀立刻橫槍,架住他的雙劍,他半笑道:“這麼著急打敗我啊,賀將軍?”
“少廢話!”
賀閏可不想見到趙昀去跟裴長淮討什麼賞。
賀閏進攻迅猛,趙昀始終避戰,仗著長克短的優勢,三番五次躲開賀閏的殺招。
趙昀也不反擊,只單純拖著賀閏滿擂臺地跑,身法輕盈,如同一條鱗身滑溜的魚,賀閏始終捉他不住。
越捉不住,賀閏就越氣急敗壞,咬著牙,拿長劍挑開長槍,出短劍往趙昀胳膊上一刺。
這招奇襲,趙昀險險躲過,只是衣裳給他劃爛了一道。
趙昀道:“這衣裳可不是我的,賀將軍要賠。”
賀閏瞧他還有心思插科打諢,惱火非常,“先打贏了再說!”
又是一招刺去,不料這回趙昀卻沒有躲,而是抬槍,牢牢接住他這招。
趙昀道:“你這招方才使過一次,看來是路數用盡了,能變化六十四路,還算不錯。不過麼,你劍法里有兩處大破綻,今天本都統好好教教你。”
賀閏只當他是紙上談兵,根本不信,再變換劍招殺去。
趙昀接下,不退半步,梨花槍在他手中不見半分沉重,輕如鴻,疾如風,出槍時行云流水,也不減槍法中的霸道。
賀閏用長劍削他肩頭,趙昀將長槍換到左手,一貫而出,直直刺向賀閏胸口。
賀閏收劍已來不及,眼見自己竟似要撞上梨花槍尖,眨眼間,趙昀一拉槍桿,將攻勢盡數收回。
賀閏翻身落地,驚得背上起了一層冷汗,方知自己保下一命。
趙昀笑道:“這是第一處破綻,再來。”
賀閏不敢再大意,集中精神對付趙昀。
兩人交招,趙昀持長槍專掃他下盤,賀閏只得一退再退,快掉下擂臺時,賀閏縱身一躍,穿行至趙昀身后,正要揚手再攻時,趙昀突然殺了一記回馬槍。
一道寒風沖向賀閏面門,眨眼間,梨花槍已抵上他的喉結,再進一寸,就能刺穿他的喉嚨。
趙昀翻了翻手臂,將梨花槍從他咽喉處挪開,懶洋洋地道:“第二處。”
賀閏深深呼了兩口氣,看著趙昀,不禁想起從前敗給謝從雋時,也是如此難堪。
不,不一樣,謝從雋再如何厲害,也萬萬沒有趙昀這樣具有壓迫感。
賀閏垂下雙劍,道:“我輸了。”
趙昀還沒有盡興,道:“這就認輸啦?”
不得不說,賀閏的劍法已經足夠好,他從前不曾跟使雙劍的人對過招,贏得這般快,趙昀真心感覺不太盡興。
賀閏卻不知他真實所想,心中忿忿,厲聲道:“要打要殺,隨你,別再羞辱我!”
趙昀笑起來,“羞辱你,小侯爺會心疼的,我可舍不得。”
擊鑼的士兵見賀閏收了劍,趙昀斂了槍,立刻宣布趙昀獲勝。
臺下呼喝聲跟炸開鍋一樣,沸反盈天;臺上徐世昌也是一蹦三尺高。
他吹了兩聲口哨,高聲叫道:“托身白刃里,殺人紅塵中!這個趙昀真不愧是我老爹提拔上來的,打得好!給小爺狠狠出了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