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羌分為鷹潭、雪鹿、蒼狼、柔兔四部,其中以雪鹿部為首,由北羌大君統治,其余三部的部主也由大君任命。
此次叛亂的正是“蒼狼主”寶顏屠蘇勒,與大君寶顏圖海本是血脈相連的堂兄弟。
如今屠蘇勒卻將大君軟禁了起來,逼他交出君王的寶印,昭告天下,將王位讓出來。大君誓死不從,又趁屠蘇勒不防備,派女兒查蘭朵到梁國送信。
查蘭朵伏地說道:“我到京都,進不了宮,聽說陛下來這里狩獵,才闖進來,請陛下不要怪罪我,幫我、幫我救救父君!”
崇昭皇帝捻著手中的羊皮紙,一時無話。
裴長淮用劍指著那黑衣刺客的頸間,冷聲問道:“脖子上的文青是赤鷹,你們應該是鷹潭部的人,為什麼肯受屠蘇勒的差遣?”
那黑衣刺客哼了一聲,臉上出現近乎釋然的笑容:“鷹潭部已經歸順屠蘇勒,我們選擇了一位明主。梁國皇帝,你且看好了,寶顏屠蘇勒是真正的英雄,總有一天,連你也要懼怕他,一聽到屠蘇勒的名字就會寢食難安!”
他紅起眼睛,仰天長嘯道:“天佑北羌!吾主萬歲!”
說罷,他就去撕咬縫在領口的毒藥,趙昀早有察覺,搶先一步,抬手卸了他的下巴,未讓他如愿自盡。
士兵也緊忙將這名黑衣刺客按在地上,制得他難以動彈。
這黑衣刺客眼見求死不得,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掙扎著大吼大叫起來,嘴里不斷用北羌話辱罵著崇昭皇帝。
只是他下巴用不上力,嗚嗚啊啊地聽著更像胡言亂語,嘴角不斷流出口水。
趙昀揮手令道:“押下去。”
崇昭皇帝倒也不會因為幾聲辱罵就惱怒,他面沉如水,手指輕敲著,沉思片刻,復對查蘭朵微微一笑:“查蘭朵,你先在京都住下……”
查蘭朵眼見崇昭皇帝要置后再議,屆時又不知會商量出個什麼結果出來,一時情急地打斷他,“請陛下再容查蘭朵獻上一樣東西!”
她從懷里翻找片刻,隨即抽出一個銀灰色的荷包,捧在手中捏了又捏,方才抬頭問道:“這樣東西,請陛下幫我轉交給一個人。”
“誰?”
“正則侯府的三公子,裴昱。”她說名號時咬字還有些吃力。
自從裴長淮承襲爵位以后,人人都稱他是正則侯,也不知查蘭朵從誰口中聽說的,還以為他是三公子。
裴長淮聽后,即刻應聲道:“我就是裴昱。”
查蘭朵目光挪到裴長淮俊雅的面容上,先是呆了一呆,雙手將荷包捏得死死的,半晌,才將這物交給他:“有人曾經告訴我,這東西交給你,你就會知道他是誰。”
裴長淮一時疑惑, 收了劍,將荷包接過來,從中拿出一枚小小的護身符。
別人還未看清到底是什麼東西,只裴長淮臉色驟變,手中長劍當啷一下掉落在地。
如此失態,眾人皆驚。
趙昀皺了皺眉,走到裴長淮身邊,正要問他怎麼了,裴長淮卻猛地將護身符握在掌心當中,他跪下去,雙手握住查蘭朵的肩膀,怒聲質問她:“這是誰給你的?!”
他眼眶通紅,似有淚水輕泛。
查蘭朵仿佛勝券在握地笑了一笑,并不回答,而是看向崇昭皇帝,繼續道:“查蘭朵請求梁國出兵,救我父君與母后。
”
裴長淮扳正她的肩膀,強迫查蘭朵正視自己,咬牙道:“查蘭朵!回答我!”
查蘭朵直呼:“疼疼疼、疼啊……你這人,快放開我!”
崇昭皇帝少見裴長淮在人前失態至此,龍顏不悅,低喝道:“裴昱,還不放手?”
趙昀一手將裴長淮拉回來,按住他的肩膀,聲音又低又冷,“正則侯,別忘記你的身份。”
裴長淮根本聽不進趙昀的話,臉上恍然,失神地盯著查蘭朵。
查蘭朵揉著發疼的肩膀站起身,哀怨地看了裴長淮一眼,不再說話。
眼下有關北羌內亂一事成了最要緊的事,崇昭皇帝下令回寶鹿苑,隨后宣召五六位軍機重臣來寶鹿苑見駕,其中自然包括太師徐守拙。
眾人動身返回時,查蘭朵走到裴長淮身邊,低聲說道:“三公子,等救出我父君以后,我可以將這東西的來歷告訴你。”
“你……”裴長淮還要追問,手腕卻被身邊的趙昀擒住,一時動彈不得。
查蘭朵沖他一笑,隨即溜走。
四下無人時,趙昀低聲詢問裴長淮:“怎麼臉色這麼差?查蘭朵給你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說話時,卻是難得溫柔了一些。
裴長淮沉默著,目光在趙昀肩膀傷處停留了一會兒,想到他身上還有那麼多類似的疤痕,方才低聲說道:“不關你的事。”
趙昀見他忽然間對自己毫無由來地冷漠起來,臉色也冷了冷,“裴長淮,你什麼意思?”
裴長淮掙著手,再道:“本侯說了,跟你無關,放手!”
趙昀不肯放開他,兩人爭執起來,趙昀惱怒得厲害,他越惱,聲音就越冷,“裴昱,你別不識好歹。”
趙昀當機立斷,去奪他手中的荷包,裴長淮反應敏銳,截斷趙昀的手,順勢往他肩上一推,正擊中趙昀的傷處。
趙昀一皺眉,退后數步,抬手撫住肩膀。趙昀不曾怕過疼,或許是他捱過太多刀劍,習慣了如此,然則此刻這傷口如似燎燒起來,竟教他疼得有些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