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城門關閉前一刻,他策馬進了城,立即以侯府之令密召武陵軍的將士們議事。
正則侯府前后總共來了兩撥人,一撥是以賀閏為首的年輕將領,一撥是雖不在武陵軍主事、但卻有極高威望的老將軍們。
十多人集聚一堂,一直從黃昏時分議到夜幕沉沉。
月亮升起,堂中燈火通明。
裴長淮抱拳行禮:“此為雪恥之征,請諸位叔伯助我一臂之力。”
“侯府的事,我們義不容辭。”
“且放心,趙昀那個兔崽子搞得北營沒有一日安寧,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還真以為咱們跟那些個酸腐秀才一樣看到血就怕呢!”
他們說話直來直往,自然很不客氣,這些個月趙昀在北營搞得風雨飄搖,他們積聚了滿腹的牢騷,這會子朝裴長淮狠倒苦水。
裴長淮耐心聽著,時不時回以微笑,卻未置一詞。
這些老將軍都是看著裴長淮長大的,知道這小子端正慎獨,不在背后語人,更不愛附和,說著說著就覺沒趣兒了,方才離開。
裴長淮將賀閏留到最后,“有另外一件事,本侯需要你去做。”
“全憑侯爺吩咐。”
長短雙劍正懸在賀閏腰間。
裴長淮出神注視了那雙劍片刻,將自己常用的劍取來,遞給賀閏:“給你。”
賀閏有些驚訝,一時間并不敢接,“小侯爺,這可是老侯爺留給你的劍。”
裴長淮冷道:“用我的劍,去向趙昀下戰書。”
第83章:怨憎會(一)
翌日,崇昭皇帝擺駕回宮。
鴻臚寺的官員先將查蘭朵安置在四海館中,趙昀怕還會有屠蘇勒派來的殺手對她不利,便將衛風臨留下,暗中保護著查蘭朵。
午后崇昭皇帝又單獨召見了兵部尚書、徐守拙、趙昀等人議事,一直議到黃昏時,趙昀才得以出宮。
天陰陰的,京都飄了點如霧一般的小雨。
宮中提前為官員們備下馬車。
徐守拙臨走前,回身看了趙昀一眼,問道:“你什麼時候跟肅王世子結上梁子了?”
趙昀聽他這樣問,應該是他在寶鹿林同謝知鈞起爭執的事,給太師聽到了一言半語。
“算不上梁子。”趙昀笑了笑,“我這臭脾氣,老師您也是知道的,跟誰有過節都不奇怪,但學生曉得分寸,一切會以大局為重。”
“肅王將他的兒子看成寶貝,你既與他合不來,躲著他就是。”
趙昀道:“是。”
徐守拙再道:“這次皇上或許要指派你去北羌。于別人而言,這是個苦差事,但老師相信你,拿下寶顏屠蘇勒的頭顱,于你而言不過探囊取物,這麼好的機會,你可別辜負了我和皇上對你的信任。”
“學生明白。”
“還有……裴昱這孩子心思重,執念深,他對北羌是勢在必得,估計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你要多加小心。”徐守拙微微一笑,走過去替趙昀整了整他紅袍官服的衣領,“好孩子,回去罷。”
趙昀目送徐守拙的馬車離開。
此時長街的小雨還在飄,趙昀不懼這風雨,未乘馬車,而是直接騎馬回將軍府。
長街上已無多少行人,店肆門面上懸掛起燈籠,燈籠的光在風中輕搖著,照出空中斜斜的細雨,也照出長街明汪汪的青石路。
趙昀看到前方街道中央站著一個人影,正擋在他去時的路上,趙昀勒停馬,看著那人手中的長短雙劍,笑了。
“賀將軍?這是在等我麼?”
賀閏見趙昀隨身帶了劍,道:“小侯爺命我給都統傳達一句話。”
說著,他抬起長劍,直直地指向趙昀,意在威脅,繼續道:“寶顏屠蘇勒與侯府有不共戴天之仇,請都統別再插手北羌的事。”
光將那柄劍照得雪亮,一覽無遺。
趙昀輕輕一皺眉,他認得這把劍。
在長街遇刺那次,他曾得這把劍相救,裴長淮如飛仙一般憑空出現,一劍替他擋下射來的暗箭;趙昀后來也想過,或許有一天,這把劍也可能會倒戈指向他。
指向他卻沒什麼,趙昀從不介懷裴長淮與他針鋒相對,可眼下拿著這把劍來挑戰他的人是賀閏。
趙昀一時心寒,他想,天底下恐怕沒有誰能比裴昱更會羞辱人了。
先是拿謝從雋,如今又不知是個什麼東西的賀閏……
趙昀聲音冷了下來,“正則侯若有請求,就讓他親自來跟我說。”
賀閏道:“都統誤會了,這不是請求,是命令。”
“他讓你來命令我?”趙昀氣笑了,“倘若我不答應呢?”
賀閏道:“都統是心高氣傲之人,侯爺料到你不會答應,所以命屬下前來與都統一戰。如果你輸了,還望成全。”
趙昀道:“一個手下敗將,也配與我過招?”
賀閏想起武搏會上的慘敗,臉上的刀疤動了一動,半晌,他反問:“難道都統怕了麼?”
“少拿這套激我。看來今日若不能令你心服口服,你是不肯讓路的。”趙昀翻身下馬,抽出劍來,漫不經心地挽了個劍花,笑著看向賀閏,“提前說好,如果是你輸了,又當如何?”
“那屬下便不再糾纏。”
“哪有那麼輕易的事?”趙昀看著賀閏手中那把長劍,“我贏了,這把劍就歸我。
”
賀閏緊緊握住劍柄,面露遲疑,下意識地朝后方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