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昱!”
裴長淮回身望去,見追上來的竟是謝知鈞,他皺了皺眉頭,抬手止住行軍的步伐。
謝知鈞下馬,伸手拽住裴長淮的馬韁,仰頭對他說道:“我有話對你說。”
他氣喘吁吁的,額上沁出了汗,眉與眼更加漆黑。
裴長淮道:“世子爺,行軍耽誤不得,有話以后再說罷。”
謝知鈞厲聲道:“如果你不想鬧得太難堪的話,現在就下來!”
謝知鈞此人行事無忌,若不按他說的做,指不定會鬧出更多的亂子,耽誤更多的時間。
裴長淮抿了抿唇,吩咐賀閏帶著人馬先行,自己隨后趕到。
賀閏點頭領命。
待得此地就剩下他們兩個人,裴長淮翻身下馬,走到謝知鈞面前,道:“你說,本侯聽著。”
青淺的草地上,料峭的風吹拂著。謝知鈞像是被這風推了一把,搶步奪上,緊緊抱住了裴長淮。
裴長淮幾乎倒退一步才承住他,錯愕之際,他聽謝知鈞說道:“一定要回來,這是命令,聽到沒有?”
“謝……”
“你這個人為什麼總是如此可恨?!好好待在京都不好麼?一直聽我的話不行麼!”謝知鈞咬了咬牙,一雙鳳目里盛滿戾氣,漂亮的面容都變得極其猙獰,“想做什麼事就來求我啊!從前只要你開口相求,我可曾拒絕過一次?”
裴長淮譏笑一聲:“請世子爺幫忙,要人回報的代價太大。”
“可你不一樣,你不一樣……”他閉上眼喃喃道。
這樣的話,謝知鈞曾跟他說過不止一遍,但裴長淮實在不知自己跟他養的小貓不狗有什麼不一樣。
不等裴長淮推開他,謝知鈞這次率先松開了手,兩人分開后,一枚金字牙符安然地落在裴長淮的頸間。
謝知鈞盯著他,惡狠狠地說道:“裴昱,我要你回來,記住了嗎?你如果敢死在北羌!你要是敢!我就——”
“就如何?難道這種時候,你還想威脅我?”
謝知鈞經他反問,一時啞口無言。
裴長淮不知前途如何,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這個人,他想起往事,想起曾跟謝知鈞做過朋友,跟他一起看過瀾滄苑的玉蘭花,到了要分別的時候,實在不想彼此太過難堪。
裴長淮拈起胸前那枚狼牙符,道:“謝謝你來送我,到這里就夠了。聞滄,回去罷。”
第87章:愛別離(三)
離開京都后,人馬乘著春風北上,因是快馬疾馳,半個月后就到了走馬川的邊界。
查蘭朵騎在馬上,熱烈的陽光刺得她輕瞇起眼睛,鼻尖也沁了一層薄汗,嚷道:“渴了。”
衛風臨與她并肩前行,從懷里摘下水囊遞給查蘭朵。
她托著水囊喝了一口水,喝盡興后,故意沒扣緊塞子,直接丟回衛風臨懷里。
衛風臨下意識一接,水晃蕩著,些許水珠濺到他臉上。
查蘭朵咯咯笑起來。
衛風臨被她戲弄這一遭,臉上有些錯愕,但他什麼也沒說,默默地扣上水囊。
旁邊的士兵瞧著,彼此揶揄地看了對方一眼,對衛風臨起哄道:“衛校尉,你好福氣,三公主這是想招你做駙馬呢!”
衛風臨皺起眉來,半晌,冷聲對他們說道:“我是中原人。”
查蘭朵還是能聽懂這句話的,賭氣似的哼了一聲,騎馬趕到前面去,不再理會他。
賀閏回頭看著這一幕,低笑兩聲,沒多久,查蘭朵便來到了賀閏和裴長淮身邊。
查蘭朵氣鼓鼓地用北羌話罵了兩句。
賀閏聽不懂,裴長淮卻微笑著說:“衛風臨現在是大梁的官員,不是你父君想要就能要的,況且,也要先救出寶顏圖海。”
查蘭朵詫異道:“原來你能聽得懂北羌話?”
裴長淮不回答她的問題,直接說道:“現在可以跟本侯說一說那枚護身符的來歷了麼?”
查蘭朵不肯說:“我要是都告訴你了,就失去了一個籌碼,到時候萬一你不肯去費心思去救我父君怎麼辦?”
“查蘭朵,你誤會了,一枚護身符并不足以令本侯冒著損兵折將的危險來到走馬川。此次出征關乎走馬川的百姓,也關乎大梁國運,救你父君乃是皇命,不論你說不說,本侯都會完成使命。”
“這麼講,倘若梁國皇帝不讓你來,你就不來了,對嗎?謝從雋,我記得那個人叫謝從雋,你不會因為他而來,是麼?”看著裴長淮冷如雪的面容,查蘭朵立時癟了癟嘴,道,“你這個人真無情,你都不知道他受了什麼樣的罪!”
裴長淮握著馬韁的手心里全是汗,卻用極其平靜的語調問道:“受了什麼罪?”
“現在告訴你一些事也沒關系。”查蘭朵心底憤憤不平,但她講漢話總是磕磕絆絆的,便用了北羌話對裴長淮說,“寶顏薩烈,他是屠蘇勒的兒子,你還記得他嗎?當年蒼狼主屠蘇勒跟你們打仗,我父君不想管這件事,屠蘇勒也不打算讓我父君插手,但是寶顏薩烈曾要求我父君送一個巫醫給他,我就是跟著巫醫一起去的,去了薩烈扎營的地方。
我去那里,是因為我聽說薩烈不知用了什麼辦法,俘虜了謝從雋還有追隨他的六名士兵。
我想見一見謝從雋長什麼樣,那時候他在我眼里還是個混蛋,他一個小郡王,竟敢直接拒絕跟我的婚事,天神知道,他害我被哥哥們嘲笑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