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淮不想趙昀竟看到了。
想來也是,當日他率人馬來柔兔談判,趙昀早已經趕到,與寶顏薩烈比試那麼大的事,人人都要來看熱鬧,他在場也不奇怪。
趙昀潛在柔兔,一直跟在裴長淮周圍,之后還一路追隨他回雪海關,這才在當口遇上鷹潭十二黑騎。
此刻聽趙昀提起自己所用槍法是祖傳,裴長淮臉上一熱,解釋道:“本侯并非有意偷學,那些招式你使過很多次,我……”
趙昀比剛才聲音更低,道:“你就記住了?”
雖說是在說笑,可趙昀不得不佩服裴長淮的天資,裴長淮看過幾次就能使得那樣精湛,換了旁人來學,一招一式地教都不一定能教得會。
裴長淮有些難為情,“真是祖傳?”
趙昀看他還在糾結這個,一時壞笑出聲:“我又不是出身武學世家,也無緣拜上清狂客這等高師,哪能有什麼祖傳?隨口胡謅的,三郎也太好騙了。”
他笑聲也有些虛弱。
裴長淮羞惱道:“本侯真該把你丟在這里。”
趙昀摟著裴長淮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道:“你舍得?”
“我……”裴長淮對著現在的趙昀他說不出狠話來,道,“我不會丟下你的。”
天地間有一陣清風徐徐吹過,拂起裴長淮的發絲,也拂在趙昀的臉上。
“長淮,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句話。”趙昀側首用臉頰輕輕蹭了一下裴長淮的頭發,聲音越來越輕,“你也喜歡我麼?”
說著說著,裴長淮感覺背上的趙昀越來越沉,裴長淮怕他昏睡過去,動了動肩膀,喚道:“趙昀?”
未得回應。
“趙昀?趙昀!”
第95章:負霜雪(二)
京城的巷陌里有處茶攤,白天客來客往,入夜后就有些冷清了,這麼晚攤子還沒有收,只因為小桌上還坐著一位客人。
徐世昌在這處茶攤待了半天,臨街就是肅王府。
他這些日一直盤算著再見辛妙如一面,那天的事他越想越困惑,必須要找她問問清楚才好。但肅王府的人聲稱辛妙如抱病,不宜見客,搪塞了好多回。
徐世昌左右找不到機會,他也沒有翻墻越戶的本領,見辛妙如卻比登天還難。
天黑得快要滴墨了,徐世昌只能無功而返,他丟了一些碎銀給攤主,隨后搖晃著扇子走出巷口,正想著是回家去,還是去芙蓉樓再風流一宿。
此時,街道上一行車馬飛馳,車輪聲轆轆隆隆,朝著肅王府的方向駛去。
徐世昌謹慎地藏到拐角,伸著頸子打量,不知是什麼寶物這麼晚還要送至肅王府,每輛車上都裝著半人高的大箱子,用油布封蓋住,看上去神神秘秘的。
等到一股濃烈的香味從徐世昌面前飄過,他嘁了一聲,原來是酒。
徐世昌轉念一想,應該是因著快到謝知鈞的生辰了,王府才需買來這麼多酒。這是謝知鈞回京后第一次過生辰,肅王夫婦看這個兒子如眼珠一樣珍貴,這麼大的事自然要辦得熱熱鬧鬧。
說起這個,連徐世昌都要羨慕,肅王府的子嗣不多,肅王妃所生的孩子也只有謝知鈞一個,不像徐世昌家中還有那麼多兄弟,要論父母寵愛,他是遠不及謝知鈞的。
肅王和肅王妃將此子寵慣得像和璧隋珠一般,謝知鈞小時就長得俊麗倜儻,人也精靈,若非太過任性妄為,搞得人人對他敬而遠之,風評與當年的謝從雋、裴昱二人應該不相上下。
這廝要是沒有被幽拘于青云道觀,眼下在京城同儕當中最風光的指不定就是他肅王世子了。
徐世昌嘆著世事無常,很快離開了巷子。
這一行車馬停在了王府的后巷,后門打開,柳玉虎帶著一隊侍衛走出來,那麼黑的天,他們未執明火,趁著夜色迅速將箱子運入府中。
謝知章正站在庭院的廊檐下,逗弄著籠子里的小鳥。
柳玉虎指揮侍衛將一個箱子抬進庭院,眾人朝謝知章行禮,而后其中一名侍衛上去掀開箱子,里頭是個大酒缸,侍衛將手伸進酒水里撈了片刻,不久從缸中撈出一柄明晃晃的彎刀來。
刀鋒浸過酒水,在月光下凜凜生寒。
謝知章只瞧了一眼,揮手示意他們搬下去,對柳玉虎冷聲道:“若不是丟了金玉賭坊,我們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還要從淮州運這些東西。”
柳玉虎滿臉慚愧,低下頭道:“大公子恕罪,都是我對賭坊照管不力,還著了趙昀的道。”
“罷了。”謝知章淡道,“我吩咐你去淮州買的東西,你找到沒有?”
“找到了。”柳玉虎從懷中摸出一方折扇來,畢恭畢敬地遞給謝知章,道,“一等的紫檀木、金霞紙,扇墜是和光玉璧,我敢向大公子保證,滿大梁再也找不出比這更精巧的折扇,如果送給世子爺,他定然喜歡。”
謝知章將折扇接過來,翻來覆去地看,愈看他的笑容愈深:“辦得好,自己下去領賞。”
“謝過大公子。”
柳玉虎帶著人退下,謝知章將折扇封在錦盒中,小心又珍視地拿去書房。
管里皓,二九七七六四七九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