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把刀拿起來,與我決戰!”
柔兔和大梁的兵力如同網一樣在一點一點收緊,將哈爾赤術的兵力蠶食殆盡。哈爾赤術眼見大勢已去,陷入了對死亡深深的恐懼當中。
他是畏死的,當初率領部族臣服于屠蘇勒,就是想為自己謀個生路。
再說、再說他遠不是阿鐵娜的對手。
這般想著,哈爾赤術將刀一扔,慌亂地向阿鐵娜投降:“我認輸!我認輸!阿鐵娜,饒我一命,看在、看在我們兩個部族多年的交情份上,這一切都是寶顏屠蘇勒逼我的,我沒想過背叛大君……”
見他輕易認輸,阿鐵娜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憤怒起來,喝道:“你這個懦弱的小子!跟從前一樣,一樣懦弱!”
當年的哈爾赤術在勇武會上敗在寶顏加朔手中,寶顏加朔當著四大部族的面將荊棘蘭花環送給了哈爾赤術的未婚妻烏敏。哈爾赤術丟了顏面,就是因為這一份懦弱,將一切罪責都推到烏敏頭上。
他誣賴烏敏不守貞潔,揣度她與寶顏加朔有私情,一腔冤枉和委屈無處訴說的烏敏最后自盡而亡。
阿鐵娜視烏敏這個妹妹如明珠寶玉一般,這份仇恨早就在她心底燃燒了多年。她期待著一場與哈爾赤術的決戰,期待著哈爾赤術有英勇的表現,這樣至少能證明烏敏死得沒有那麼不值。
可哈爾赤術辜負了她的期待,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一樣的懦弱,還是習慣將一切責任推到別人頭上。
阿鐵娜道:“你還欠我妹妹一條命!”
正當她的理智被怒意沖擊之時,跪在地上求饒的哈爾赤術忽地變了臉,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阿鐵娜刺去。
電光石火之間,一桿銀色長槍自后方刺來,一下貫穿哈爾赤術的心臟!
霎時,哈爾赤術的眼睛瞪得幾乎外凸,驚懼與錯愕讓他忘記了去行刺阿鐵娜。他努力地轉過頭去,想看看是誰殺了他,槍尖在他心腔一絞,哈爾赤術啊地痛叫起來。
阿鐵娜唾棄他趁機偷襲的小人行徑,雙手握住刀柄,怒喝一聲,揚刀朝著哈爾赤術的頸間砍下!
鮮血瞬間濺滿她半張臉。
哈爾赤術人頭滾落時,眸子依舊睜得滾圓,里頭充滿了恐懼。
他這一死,周遭的鷹潭士兵也如同失去主心骨一樣,不知該為誰而戰,漸漸的也都停了手。
阿鐵娜劇烈地喘著粗氣,很久,她才抬頭看向前方提著槍的趙昀,稱贊他道:“趙將軍好槍法。”
趙昀一笑:“承蒙夸獎。”
阿鐵娜從地上拎起哈爾赤術的頭顱,再一揮刀斬斷鷹潭騎兵的軍旗,揚聲道:“叱琊武神不容叛徒,不容屠戮無辜!逆臣哈爾赤術伏誅,你們還不投降——!”
這一戰從深夜一直打到天蒙蒙亮,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照在阿鐵娜染血的刀尖上,也照在尸首遍地的原野上。
這一戰以鷹潭士兵投降告終。
萬泰、周鑄以及衛風臨一行人回援,也是殺得酣暢淋漓。戰事一歇,衛風臨立刻來找趙昀。
趙昀橫槍立馬,遙遙地望著奔來的衛風臨。衛風臨拖著劍,走到他面前,還是默不吭聲的樣子。
衛風臨道:“你還是來了。”
趙昀躍下馬,將衛風臨左瞧右瞧,單看他臉上新添的兩道血痕,笑道:“不來,怎麼能看到我們衛校尉大展神威?”
衛風臨也是寵辱不驚,得他一句夸獎,面上還是沒甚波瀾,只道:“我也只會這個。”
“回來就好。”趙昀拍了拍他的肩膀。
衛風臨問道:“小侯爺呢?”
趙昀微微一笑,回身望向東方熹微的天色,道:“此刻應該已經殺進雪鹿王城了。”
數百里外的雪鹿王城正值混亂之際,寶顏屠蘇勒本來就還未完全掌控住雪鹿的局勢,經裴長淮派人這麼一攪和,事態仿佛全都亂了。
夜間,裴長淮率領一支軍隊沖著王城大舉進攻,雪鹿王城的防御工事雖然做得出色,但是相較于能在邊疆構筑長城的梁國而言,實則小巫見大巫了。
屠蘇勒一開始還能坐在王廷當中,有條不紊地指揮戰事,隨著一封封敗退的戰報傳回來,屠蘇勒忽然有一刻想,正則侯裴昱是帶著仇恨來的,這份仇恨或許足以擊毀他的一切。
這個念頭甫一冒出,就被屠蘇勒強制壓下。
回首時,屠蘇勒又看到書案上陳放著他兒子薩烈的手腳,后繼無人的遺憾令他心腔中猛地一絞,一口腥甜涌上喉嚨,屠蘇勒眼前黑了一下,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裴長淮出身將門,祖輩跟隨先帝開疆拓土,擅于攻城。不到天亮,他就已經率兵擊破王城的城門。
士兵將大梁武陵軍的旗幟插上城墻,呼嘯的長風將金字黑旗吹得獵獵作響。
裴長淮騎在雪白的駿馬上,手中拿著的正是先前安伯交給他的那一柄故劍,屬于老侯爺裴承景的故劍。
他將染血的劍擦凈,回頭望了一眼武陵軍的黑旗。
旗幟周圍仿佛還飄蕩著數萬英魂,有他的父親,他的兄長,還有從雋,以及多年前戰死在走馬川的將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