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是正則侯府的大公子,守城門的士兵不敢太過為難,平常又因他太不成器,托詞說要出城去瀾滄苑游玩,也沒人懷疑什麼。
一聽肅王府私匿兵器,裴長淮不由地沉思起來。
他一時還不能確定這其中真假,畢竟皇上下旨明令他留在雪海關,僅憑尚書府不知真假的一面之詞,就要他冒著抗旨的風險領兵回京,此事實在需得慎重考量。
裴元茂環視著四周,兀地問道:“三叔,趙昀呢?”
裴長淮問:“你問他做什麼?”
裴元茂道:“來時我走的官道,正撞見一群官兵模樣的人北上。期間聽他們說,趙昀擁兵自重,要謀反,他們奉太師之命去緝拿趙昀。可、可他不是剛剛為我們大梁立下戰功麼,為什麼說反就反了?三叔,你可知道這件事?”
裴長淮眉頭緊鎖,這消息來得太突然,讓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太師要緝拿趙昀?
驀然間,裴長淮想到以萬泰為首的暗甲軍,心思一動,一下確定了什麼,道:“不好,肅王和太師要反。”
他站起來,即刻去取放在蘭锜上的寶劍,對帥帳外的衛兵喝道:“傳萬泰來見!”
方才裴長淮還有些疑心,一聽太師要緝拿趙昀,這才確定,京都恐怕要生變。
京中兵權表面上由崇昭皇帝總領,但除了北營以外,實權大都握在太師徐守拙和兵部的手上。
但裴長淮遠在雪海關,北營的兵力無人能調動;肅王府只要拿住辛妙如,就能鉗制住兵部尚書。
崇昭皇帝又生了病,如此一來,皇城內外盡數處在太師和肅王的掌控之中。
太師封鎖京都,肅王府私匿兵器,或許都是在為謀反做準備。
但這周全的準備之外,唯一的變數就只剩下趙昀以及他統領的暗甲軍。
一直以來,人人都以為趙昀是太師的門生,但早在皇上提拔趙昀入京時,他就已經直接效命于崇昭皇帝。
先前太師一直以為趙昀與他在一條船上,經北羌一役,徐守拙或許看明白趙昀與他并非一條心,這才貿然安下一個謀反的罪名,要將趙昀格殺在京城外,以免他耽誤了這一場風云大變。
此事定是瞞著崇昭皇帝的,他們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殺害一名大將,如此無法無天,那就意味著離起事不遠了。
此刻,萬泰大步進到帳中,抱拳問道:“小侯爺有何吩咐?”
裴長淮掛上寶劍,道:“整兵備馬,去追趙昀!”
出發前,裴長淮將裴元茂交給周鑄照看,隨后翻身上了馬。
裴元茂也看出這事或許沒那麼簡單,急聲問他:“三叔,趙昀沒有要謀反,是麼?”
裴長淮沒時間再解釋,道:“留在雪海關,周鑄會保護你,等事情平息以后再回去。”
見裴長淮就要策馬離開,裴元茂追了兩步,揚聲道:“三叔,太師府擺壽宴那天,元劭失足落水,是趙昀冒著危險救了元劭。我知道,他以前算計過咱們侯府,但一碼歸一碼,他對裴家有恩,如果他此回真是冤枉的,請三叔一定要救救他。”
裴長淮心臟一時跳得厲害,不知是因對趙昀的感激,還是因對前路的恐懼。
他緊緊握著韁繩,對裴元茂說:“放心!”
……
趙昀率領一干輕騎趕回京城,一路上晝夜不休,這日至深夜,他們剛到立州城外,兵馬都到了疲憊不堪的地步。
趙昀打算去城中驛站食宿換馬,稍作休整,翌日再啟程。
他派士兵去叫開城門。
不久,城墻上接連舉起幾根火把,隨后傳來守城士兵遙遙的質問聲:“城下何人?”
士兵高舉令牌,高聲道:“檢校右衛大將軍、北營都統趙昀在此!我等奉旨回京,取道立州城,勞煩兄弟打開城門!”
“原來是趙大都統。”守城士兵確認趙昀的身份,敬了一聲。
城門緩緩打開,趙昀率兵進城,隨后直奔驛站。
至驛站門口,趙昀翻身下馬,甫一轉頭,就瞧見門內立著一個身著大紅官袍的人影。
見是個熟面孔,趙昀眼睛一彎,手下把玩著馬鞭,喚道:“張大人?好巧。”
張宗林微微笑著,道:“來立州辦公差,不想會碰上你。趙都統,淮州府一別多時,您現在的官職都快比本府要高了。”
“大人抬舉,我一介武夫,向來登不上臺面。”趙昀道。
張宗林側身讓道,“都統請,今夜咱們可要好好敘敘舊,一醉方休才是。”
第118章:攜玉龍(五)
“好啊。”趙昀應得十分爽快。
他隨張宗林踏入驛館當中,見此處雖燈火通明,但周圍安靜得很。
路過中庭時,趙昀停下腳步,對張宗林說:“張大人稍等。”
趙昀轉身對隨行的衛風臨打了個手勢,道:“明日還要入京,你看著他們喂好馬,別耽誤行程。”
衛風臨眼色一沉,抱拳回道:“是。”
趙昀再看向張宗林,微微一笑,抬手道:“張大人,請。”
張宗林與趙昀同入驛館的大堂中,役夫備上好酒好菜。
席間,張宗林無非是奉承兩句趙昀近來的功勞,趙昀笑吟吟地受用著,畢竟好話誰不愛聽。
酒過七巡,趙昀漸有醉意,伏在桌上也不太動了。
張宗林本就在裝醉,見趙昀沒有了動靜,嘗試著喚了他兩聲,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