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博觀把一碗面條推到柳無面前:“吃吧,醫生說你恢復的不錯,可以開始慢慢增加食量了。”
“不吃,不想吃,不愛吃,不樂意吃。”柳無依靠在病床上一臉的不配合。
“那我喂你吃。”江博觀作勢要去拿筷子。
“我操,江博觀,你腦子有病吧。”柳無壓低聲音看了一眼旁邊正在閉目養神的老大爺:“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那你自己吃。”
“你!”柳無氣急了但又拿江博觀無可奈何,江博觀以前明明沒有這麼難纏的啊,想當年只要對他冷眼嘲諷幾句他就會默默走開的,怎麼這次再見面感覺江博觀的臉皮厚了許多啊。
柳無無奈的嘆口氣,最后還是抓起筷子往嘴里送進一大口面條。
嗯……味道還不錯……
“早乖乖聽話不就好了。”江博觀說,語氣讓人覺得有點曖昧不清,但面上表情卻是端的一本正經,會讓人錯覺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我為什麼要聽話,我又不是……又不是……”柳無絞盡腦汁搜索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又不是你老婆。”一旁的老大爺不知什麼時候醒了,躺在床上悠然自得的接了一句。
老大爺的子女都忙,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住院來調理身體的,沒什麼特別的病情,所以只雇傭了個白天陪護,晚上端茶送水的活便由江博觀順手攬了下來,大爺對江博觀的喜愛之情也更上一層樓,因此越看越覺得柳無這個人太作太矯情。
“咳咳咳咳。”柳無被大爺的形容詞嚇得一陣咳嗽。
江博觀反倒是很自然的從床邊站起來替柳無拍背順氣,遞過床頭桌上的水杯:“喝口水。
”
“不喝……咳咳……”嗆死也不喝,避嫌。
江博觀蹙眉看著柳無。
“小柳快喝吧。”大爺看不下去了:“這兩天你怎麼老是鬧別扭啊,真跟個小媳婦一樣。”
噗……大爺……你大爺的……柳無內心暴風哭泣。
“你都不需要上班的嗎?”柳無把一身怒氣轉向江博觀。
這幾天江博觀一直在陪床,晚上也不走,支了個折疊床睡在柳無旁邊。柳無趕了他好幾次,可江博觀不為所動。
“還行,所里有師兄和其他幾位醫師,而且我有年假。”江博觀見柳無始終不喝水,把水杯放下無奈道:“那你就再吃點面。”
柳無已經知道江博觀是在一家牙科診所當醫生,他并沒覺得很驚訝,在他心里,江博觀就該是醫生或者法官之類的職業。
“你老板真的不會開除你麼。”柳無問。
“不會。”
“你哪來的自信?”
因為我就是老板,江博觀心說。
“因為我技術好。”江博觀毫不謙遜。
“但是我都已經好了,你沒必要再在這里待下去了,真的不太合適。”柳無說。
江博觀揣著明白裝糊涂:“哪里不合適,都是男人。”
“我不想欠你的。”柳無避開了江博觀的目光。
江博觀的心被柳無拿著小刀劃了一道痕。
“但你已經欠了,你的住院費和狗在寵物醫院的費用都是我付的。”
柳無抬起頭,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他沒想到江博觀會提這個,至少不是現在,當著一個老頭的面,無情的揭他的短。
其實他最近也在考慮這個事情,但他的錢都給了柳日金,自己全身大概不到一千塊錢,他也不是沒想過找黑子借錢,但想起黑子每月往老家匯款的模樣,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柳無此刻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這些年沒有努力多賺點錢,他總覺得錢多錢少無所謂,反正他獨自一人在這世上,怎樣過都可以。
“多錢?”柳無想拼命壓下那些熟悉的自卑感,那些在面對江博觀時會形成習慣的自卑總是讓他忍不住想躲開江博觀。
從小到大,江博觀永遠是那個作為施舍者的江博觀,而自己永遠是那個等待被施舍的柳無。
“3萬多。”
柳無瞪大了眼睛:“怎麼這麼多,我有醫保,可以報銷的吧。”
“你已經離職了沒法報銷,而且這些錢還沒算上我的誤工費。”
“誤工費?那是你自愿的,干嘛算我身上……”貧窮讓柳無底氣不足。
“但你不是不想欠我的麼。”江博觀成功的報復了一小下。
“我暫時可能沒辦法拿出這麼多錢來,要不……我分期付款吧。”柳無有些難堪。
“你的錢呢,這些年不會連這點積蓄都沒有吧。”江博觀明知故問。
“跟你沒關系,反正現在就是沒有。”柳無不想提到柳日金,不想把那些丑陋的,不堪的回憶帶到兩人面前,表情冷了下來。
江博觀隱忍的咬了一下后牙槽,柳無還是不肯對他敞開心扉,一如從前,只會對他的關心視而不見或者拒之千里,但更早以前,他們明明也曾經親密無間過。
“你的意思是要欠我的錢了是吧,那就沒辦法了。”江博觀帶著公事公辦的口吻:“欠錢可以,但你出院后得跟我回家。”
“什麼?”柳無驚訝的看著江博觀,懷疑自己聽錯了。
“跟、我、回、家。”江博觀一字一頓,語氣不容置疑。
跟我回家……柳無,跟我回家……
多麼熟悉的話,小時候江博觀經常會拉著柳無的手把他帶回家,帶著哭泣的、一身傷的、落寞的他回家……可過去的時間太久了,久到柳無自己都快記不得那時候聽到這句話的時心里曾被灌溉過滿滿的踏實感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