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媽言之鑿鑿。
江博觀低下了頭,不再與母親對視了,垂下的劉海掩蓋住他失落難過的眼神,聲音平靜的像沒有感情的機器:“媽,你別操心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既然我像你說的這麼優秀,那將來我要上的大學他也不一定能考上的,你就別在這兒瞎想了。”
江媽聽了兒子的話終于放下心來,松了口氣:“你這孩子就是心太軟,我知道你是可憐他,可是他那個家庭那個爸爸,我們還是別招惹的好啊,你以后也別再可憐他了,兒子,沒用的。”
江博觀不語。
“博觀,答應媽媽啊!”
良久,江博觀終于抬起眼睛,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媽媽:“好,我答應你,不會可憐他。”
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可憐過他。
門后,柳無放下了舉起的那只手,他已經沒有了再去敲開這道門的勇氣,這道門像一座屏障將他和江博觀分割在了兩個不同的世界里。
“我對柳無是喜歡還是可憐,管你這種雜碎什麼事?!”
喜歡還是可憐?……
“好,我答應你,不會可憐他。”
哦,原來答案在這里。
原來這麼多年,你對我的好,是因為我可憐。
我這樣的人,也許只有你才會可憐我吧。
可是,為什麼還是會感到憤怒……
全世界都可以可憐我,但江博觀……
我不要你可憐我!
柳無雙眼通紅的盯著破舊斑駁的木門,一顆淚珠不爭氣的奪眶而出砸向地面,隨后那塊地面被源源不斷的淚水泅濕了。
他以前每次哭,都會有江博觀為他擦掉眼淚。
可是這次他知道,從今以后,再也不會有人用滾燙的指尖擦干他臉上的淚痕,然后溫柔的說一句“柳無,別哭了,跟我回家吧。
”ĈңƉɈ
第35章
也許是麻藥的作用,柳無閉上眼睛后,腦海紛雜繁亂無章,心臟就如同被針尖扎過般刺疼,眼角邊不知不覺滑出一滴淚,但那淚卻未流下來,只是掛在眼尾處的睫毛上。
為什麼過去了這麼久,想起這些事情還是會難過。
“柳無。”
耳邊傳來江博觀低沉的呼喚聲,柳無睜開眼睛,那滴淚便順著眼尾悄無聲息地滲入到鬢發里。
“疼嗎?”江博觀的面容掩蓋在口罩之下,露出的黑眸里綴滿了溫柔。
柳無擺擺手。
“快好了,再堅持一下。”江博觀說。
柳無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得虧咱們江醫生技術過硬,真要是換了別人,還不一定敢在門診里撥這顆牙呢。”助理站在一旁笑道。
柳無大概能感覺的到江博觀的醫術是挺好的,但真聽到別人對江博觀的夸贊時,心里的感覺竟有一絲微妙。
高興中摻雜著自卑,高興是為江博觀的,而自卑是留給自己的。從始至終,他跟江博觀的差距一直都是存在的,也許江媽當年那句話是對的,這麼優秀的江博觀,身邊的朋友也應該是優秀的。
但柳無把自己的人生過的一團糟糕,得過且過,沒有清晰的目標,沒有奮斗的欲望,像個鴕鳥一樣把自己埋了起來,對這個世界不聞不問。過去的事情他不想記得,未來的事情他沒有期待,他也曾因為江博觀對他的可憐而憤怒過,因為江博觀的優秀而自卑過。
但此刻躺在牙椅上,在江博觀溫柔專注的眼眸里,柳無的心徹徹底底的亂了,他想抓住點什麼,便頭腦不清的伸出手。
江博觀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摘下一次性手套,捉住了柳無舉在空氣里的手。
“好了,一切都結束了。”江博觀略微俯下身,將柳無的手拉回到胸前,聲音平靜卻令人動容:“你很乖,柳無小朋友。”
兩只手掌交握糾纏,江博觀的手掌一如從前的溫暖有力,帶著穿透皮膚刺進血液刻入骨髓的體感記憶,柳無緊緊回握住了這只手。
他終于抓住了點什麼,抓住了心里最期盼最渴望最懷念的感覺。
“你需要輸液三天,消炎的,一會輸完液去我辦公室躺會兒,下班一起回家好嗎?”江博觀說。
柳無點點頭,因為嘴里咬著棉花無法張口說話。意識也逐漸清晰,于是便悄悄松開握住的手。
江博觀卻依然攥緊柳無的手,借力把他從牙椅上拉了起來:“咬棉四十分鐘再吐掉,你現在嘴部麻木是正常的,等明早再觀察一下情況。”
江博觀臉上端的是一副正經的表情,嘴上說的是醫生的囑咐,可握住柳無的手沒有松一下。
助理雖然在一旁忙著做善后工作,但眼光開始在二人的手上瞟移,柳無又往回收了一下手,依然沒有成功,不由有點警告和不滿的望向江博觀。
江博觀就是喜歡逗弄柳無,看他隱忍又不好發作的模樣,一雙神采顧盼的眼眸里流轉出來的各種情緒,都會讓江博觀為之心動,他想給眼前的人一切,也想要眼前人的一切,最要命的是這種想法越來越迫切,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個君子多久。
“咳咳……”助理在一旁干咳了一下,小心提醒道:“江醫生,下位預約患者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