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意頓了頓,又抱住了樹干,透過繁密的樹葉縫隙偷看。
程錦棲的“弟弟”程興端比程錦棲高壯許多,站在程錦棲面前像小山一樣,胖得手臂都成了藕節。
他對著程錦棲嗤笑、辱罵,說出來的詞匯一個比一個難聽,難聽到江晚意沒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見程錦棲只是低著頭,雙眸黯淡,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程興端只是在太陽下站了一會兒就滿頭大汗,他又不想輕易放過程錦棲,干脆走到遮陽傘下,坐在躺椅上。
躺椅本就傾斜,上面鋪著的毛巾毯有一大半掉在地上,程興端沒坐穩,差點跌進旁邊的游泳池里。
江晚意全神貫注地看著,就在程興端坐下去的時候,程錦棲悄悄往前走了一步。
江晚意看得很清楚,程興端不是運氣好沒摔下去,他坐在了毛巾毯上,毛巾毯本來帶著他一起往下滑,但毛巾毯掉在地上的另一端勾住了固定遮陽傘的釘子,阻止了毛巾毯的下滑,他才沒有掉下去。
熱夏里到處是蟬鳴,混著程興端的咒罵,越顯聒噪。
程錦棲腳尖輕微移動,毛巾毯從釘子上脫落,上一秒還罵罵咧咧的程興端,下一秒已經跌進了泳池里。
這里是深水區,程興端不會游泳,是個標準的旱鴨子。
他在水里大聲呼救,不一會兒就沉了下去,只見水面上浮出一串串氣泡。
一陣微風吹過,將大樹茂盛的葉子吹得簌簌作響。
程錦棲突然轉頭,視線精準落在藏在樹葉里的江晚意身上。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透過樹葉的縫隙對視,沒有人管馬上要淹死的程興端。
江晚意緩緩眨了眨眼睛,慢慢對程錦棲露出一個笑容。
他覺得程錦棲很有趣,比養小狗有趣多了。
程家的下人聽到呼救聲紛紛趕過來,他們趕來就看到還帶著傷的程錦棲毅然決然地跳進泳池里,奮力掙扎著托起身形比他壯碩不少的程興端往岸上游。
程錦棲胸口的傷口撕裂,鮮血慢慢浮上水面,染紅了一片泳池水。
可惜沒人在乎他怎麼樣,程父帶著下人,慌忙帶走溺水的程興端,看都沒看渾身濕漉漉、臉色慘白的程錦棲。
等程家人走光,江晚意從樹上爬下來,走向又站回陽光下的程錦棲。
程錦棲沒看他,只盯著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江晚意在口袋里掏了掏,從糖果里挑出他最不喜歡的薄荷糖遞給了程錦棲。
程錦棲沒看,也沒接。
江晚意干脆撥開糖紙,踮起腳尖將薄荷糖塞進程錦棲嘴里,細嫩的指尖碰到了程錦棲高熱的唇。
程錦棲正在發燒,他胸口的衣服已經一片血紅。
“虛偽者。”
江晚意稚嫩的聲音響起,他看著程錦棲,眸光清澈干凈,卻說出令人膽寒的話。
“他差一點就淹死了,為什麼要救他?”
“反正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不是嗎?”
江晚意故意著重“自己”兩個字的音調。
程錦棲眼珠一轉,終于看向了江晚意。
江晚意又笑了起來,他沖程錦棲笑得天真可愛,笑得眼睛瞇了起來。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小小的手帕,按在了程錦棲胸口不斷滲血的傷口上,因為動作粗魯,反而讓程錦棲疼得悶哼一聲。
江晚意將沾了血的手帕塞進程錦棲手里,故意板著小臉說:
“你答應了做我的狗,不能死,知道嗎?”
程錦棲抓著沾血的手帕,沒說話。
江晚意叮囑完,陪著程錦棲在大太陽下站了一會兒才離開。
等樹葉簌簌的聲音消失,程錦棲一口咬碎口中的薄荷糖。
薄荷糖的清涼像是一路寒進了他的心里,也讓他因為發燒而眩暈的大腦清醒不少。
為什麼不讓程興端死?
還不到時候。
當天,等程父一臉疲憊地從醫院回來時已經是深夜。
他看到仍舊聽話地站在原地罰站的程錦棲,驚訝得瞪大眼睛。
這個他一直不喜歡的兒子,準備徹底拋棄的兒子,給了他一個驚喜,聽下人說程興端就是他救起來的。
聽話、護主,多麼像一條好用的狗啊。
自那天起,12歲還沒上過學的程錦棲終于能上學了。
也是在那一天,程家就注定成為程錦棲的玩具。
只是帶著傷站了一天的程錦棲沒怎樣,不過陪程錦棲站了一會兒的江晚意卻被曬傷了,皮膚紅紅的,一碰就疼。
從那以后,程錦棲比任何人都注意江晚意的皮膚。
從回憶里回過神,程錦棲看向在旁邊安睡的江晚意。
程家早在幾年前就被程錦棲徹底收服,如今程錦棲只在意江晚意。
他拿出手機,隨便找了一張圖片,將微信頭像給換了。
做完這一切,程錦棲才離開江晚意的房間。
第二天,江晚意上午十點多才醒。
這個時候程錦棲早就去上班了,但廚房里還熱著程錦棲給江晚意煲的粥。
江晚意迷迷糊糊地盛了一碗粥,邊吃邊擺弄手機。
他點開微信,想問問程錦棲中午回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