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意只說:
“程錦棲給的,給楊家。”
楊父當時才確定一件事,程錦棲不是非要江晚意給的那一個億,沒有那一個億,他也能拿下程氏,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楊擇暄見江晚意突然不說話了,還以為他的話傷到了江晚意,怒氣瞬間收斂不少,皺著眉說道:
“我也不是故意提這件事,況且程錦棲后來給了楊家兩個億……”
江晚意回神,勾唇一笑:
“是啊,給了兩個億,高利貸都沒這麼多。”
江晚意起身,不再看微信,徑直出門離開,他要去見程錦棲。
他江晚意要見程錦棲,什麼時候這麼猶猶豫豫了?
楊擇暄以為江晚意不開心,也沒再攔著他,就那麼看著江晚意離開。
江晚意要來,程錦棲立刻就知道了。
他看著手機上江晚意不斷向他靠近的小紅點,陰沉的臉色好了不少。
他扔下文件,吩咐小王準備晚飯,隨后進入休息室。
江晚意到的時候,辦公室沒人,休息室的門虛掩著,桌子上放著一口未動的晚飯,兩人份的。
程錦棲沒吃晚飯,程錦棲在等他,程錦棲知道他的動向,程錦棲其實一直在關注著他。
江晚意心里立刻產生了這些念頭。
他輕輕推開休息室的門,借著辦公室的光亮,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程錦棲。
程錦棲的眼鏡放在床頭柜,他雙眸緊閉,似乎在熟睡。
江晚意心中的煩躁一掃而空,一見到程錦棲,似乎腦袋里就只剩程錦棲。
他走過去,用手背輕輕貼了下程錦棲的臉。
程錦棲的臉頰冰涼,額角滲出冷汗,眼珠在眼皮下微微轉動,似乎在做噩夢。
江晚意皺眉,湊到程錦棲耳邊輕聲說:
“錦棲?”
程錦棲沒醒,深陷夢魘。
程錦棲這幾年已經很少做噩夢了,今天怎麼會突然做噩夢?
江晚意抹去程錦棲額角的冷汗,又去握程錦棲的手。
程錦棲下意識握緊江晚意的手,在夢魘中緊緊抓住,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他的另一只手,攥緊了胸口的衣服。
這副模樣,很像程錦棲小時候心臟疼時的反應。
在程錦棲母親死后的那幾年,程錦棲總是傷口疼,疼到夜夜無法入睡。
那道由他母親親手刺入的傷口,緊貼在心臟旁邊的位置,明明已經愈合了,卻還是會疼痛難忍。
江晚意第一次發現程錦棲晚上不睡覺,是在程錦棲上學之后。
12歲才上小學的程錦棲,只用一年就跳級到初中,很快跟上同齡人的步伐,但日子還是不好過。
程父因為程興端的事看到了程錦棲,卻也沒把程錦棲當人看。
他把程錦棲當一條可以訓練的狗,能讓一條狗上學,已經是他大發慈悲了。
江晚意從救了程錦棲之后,時常爬樹去找他。
可他年紀小,一般都是白天去。
直到一次,他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半夜偷偷爬樹去找程錦棲。
程錦棲那會兒住在程家的雜物房,樓梯下的一個小房間,又矮又逼仄,床都沒有,只鋪著薄薄的被褥。
江晚意熟門熟路地摸過去,看到程錦棲捂著心臟蜷縮在地上,緊閉雙眼,疼得快失去意識。
可就算如此,程錦棲依舊保持警惕,在江晚意靠近時出手攻擊,要不是還留著點理智,認出江晚意,及時收手,江晚意就要倒霉了。
差點被攻擊的江晚意卻不害怕,他好奇地蹲在程錦棲面前,伸手撩開他汗濕的黑發,問他:
“程錦棲,你怎麼了?”
程錦棲沒說話,抓緊胸口的衣服,黑眸一片死寂。
江晚意干脆跪在地上,伸手去解程錦棲的扣子,不在意他干凈的衣服沾上塵土。
“是傷口疼嗎?”
程錦棲黑眸直勾勾地盯著江晚意清澈的雙眸,不知怎的松了手,任由江晚意解開他的衣扣。
在程錦棲的胸口,心臟旁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是他母親用剪刀刺的。
因為剛好不久,傷疤還泛著紅,明明已經愈合了,卻還這麼疼。
江晚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程錦棲的傷口,感受著指尖下的凹凸不平,突然轉身跑了,甚至沒給程錦棲關門。
程錦棲吹著夜風,看著敞開的門,又把自己蜷縮起來,只余死寂的黑眸緩緩閉上,整個人了無生氣,明明活著,卻像死了。
誰知不一會兒,跑掉的江晚意又回來了。
他拎著一盒水彩筆,坐在程錦棲面前,去拽程錦棲的手。
“程錦棲,你坐起來。”
程錦棲渾身一僵,猛地抬頭看向江晚意。
“你不是……走了嗎?”
小小的江晚意打開水彩筆,挑了最鮮艷的紅色,推著程錦棲的肩膀,趴在程錦棲身上,一筆畫在了程錦棲猙獰的傷口上。
他把那處傷口畫成了一朵歪歪扭扭的小紅花,還不忘點綴上綠葉,最后在旁邊用黑色的畫筆寫上自己的名字。
一邊寫一邊嘟囔:
“畫好啦!你看,好看嗎?”
程錦棲低頭看自己胸前的紅花綠葉,還有丑丑的名字。
傷口被花朵覆蓋,只有觸摸才能感受到上面的凹凸不平。
江晚意扔下畫筆,再次摸了摸程錦棲的傷口,又沖著傷口吹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