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江晚意扔開手機,拉過被子緊緊抱在懷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哪怕抱緊被子,哪怕懷里填得滿滿的,江晚意還是覺得不夠,這種不夠和空虛在這些天一直充斥在他的生活里,充斥在他每分每秒的呼吸里。
他該怎麼做?
真的要去嗎?
還是裝作看不見,干脆不去了,他不去,程錦棲應該就明白他的意思,也許他們之間就可以恢復到過去的模樣。
可是……真的能恢復到過去嗎?
似乎無論他怎麼做,結果都是一團亂麻。
程錦棲正站在江晚意的世界邊緣,隨時會退出他的人生。
如果沒有這條短信,江晚意本打算用睡覺來打發時間,可此時看過短信,他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除了程錦棲,沒有人可以如此影響江晚意。
他抱著被子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后踢開被子猛地坐了起來。
不能去,無論如何都不能去,去了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江晚意起床,在房間里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最后穿上衣服出門。
他走到那棵大樹下,抬頭看著茂密的樹冠,聽著風吹過樹葉颯颯的聲響,混亂的心緒終于平靜了一點。
江晚意很喜歡這棵樹,不是因為樹本身,而是因為這棵樹讓他遇見了程錦棲。
在江晚意和程錦棲的小時候,他們的聯系大多依靠這棵樹。
江晚意總是坐在粗壯的樹干上,藏在茂密的樹蔭里觀察程錦棲,看他如何偽裝,看他如何成長,也在被程錦棲看著。
嬌生慣養的江晚意,不像程錦棲學了泰拳、學了散打,學了各種各樣的武力技能,江晚意在這方面唯一會的只有爬樹,還是特定的樹,僅僅面前的這一棵樹。
這棵樹的樹干有些彎曲,彎曲出來的弧度剛好能幫江晚意爬上去。
他閉著眼睛都知道先踩哪根樹枝,要抓住哪里借力。
如果不是因為這棵樹好爬,小時候的江晚意也懶得爬樹。
他第一次爬樹,就看到了瀕死的程錦棲。
一切的開始都是巧合。
江晚意閉上眼睛,聽著樹葉發出的颯颯聲響,腦海里浮現出許多他們過去的回憶。
他就這麼站了許久,久到雙腿發麻,才睜開眼睛。
江晚意又爬上了樹,他像小時候一樣坐在樹干上,看著程家別墅的泳池。
程家別墅空置許久,程錦棲偶爾會因為江晚意回來住一下,但別墅并沒有找人精心維護,顯得蒼老又衰敗。
別墅里的小花園早已光禿一片,泳池也空空蕩蕩的沒有水,池底鋪滿了落葉。
江晚意盯著空蕩的泳池又開始發呆。
他突然希望時間回到過去,或者干脆停在這里,讓他不用面對明天的一切。
可惜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和任何事停下。
在江晚意盯著泳池發呆的時候,程錦棲也在看江晚意。
江晚意不知道,在距離大樹最近的那扇窗戶里,在厚重的窗簾后面,站著不知看了他多久的程錦棲。
他躲在窗簾后面,透過狹小的縫隙,透過繁盛的枝葉,僅能看到江晚意的小半張側臉。
僅僅是一個側臉也讓程錦棲看得目不轉睛,他的眸光漆黑一片,宛如深海。
程錦棲早就來了,在江晚意回到老別墅的第一天就悄悄跟來了。
他每天待在別墅里,在別墅里辦公,在別墅里觀察偶爾會出來發呆的江晚意。
在不能聯系江晚意的這些天,程錦棲只能在江晚意不發現的前提下,盡可能待在距離江晚意最近的地方,以此來緩解內心溢滿的躁動不安。
只要離開江晚意,程錦棲的內心就會出現這種狂躁的情緒,當這些情緒累積到一個頂點,他甚至怕無法控制自己。
江晚意是程錦棲的癮,戒不掉的癮,他也不想戒,甚至甘之如飴。
天光漸暗,江晚意從站在樹下發呆到坐在樹干上發呆,就這麼消磨了大半天的時光,直到腹中饑腸轆轆才爬下來,回到老別墅隨便找了點東西填飽肚子。
沒有程錦棲,江晚意對吃東西都不感興趣。
填飽肚子,江晚意又跑出去爬樹。
他順著大樹爬到程家別墅,走到泳池邊坐下。
江晚意不會游泳,程錦棲教了他很久他都學不會,他也從沒想過用心學,他一直覺得,只要有程錦棲在,他就算不會游泳,也絕對不會淹死。
淹死的概率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小到幾乎沒有。
可程錦棲卻是在一次又一次瀕臨淹死的險境,學會了游泳。
就在如今這個瘡痍空蕩的泳池,程錦棲曾一次又一次在里面瀕臨窒息。
將程錦棲扔進泳池的不是別人,正是程錦棲的母親,那個最后親手了結自己,還差點殺死程錦棲的人。
江晚意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時,她已經死了,睜著眼睛躺在血泊里,滿眼的恨意和不甘。
她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甚至不配“母親”這樣的稱呼,就是這個女人讓程錦棲本就坎坷的兒時雪上加霜。
程錦棲的父親不把他當人看,母親更不把他當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