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棲的視線落到江晚意的手,燭光下,江晚意的皮膚依舊很白,纖細的指尖捏著戒指,比起戒指,程錦棲覺得江晚意的手指更好看。
他看著江晚意的手指,繼續說道:
“準確來說,我喜歡男人這句話并不正確。”
“我對其他男人不感興趣,我喜歡的是你。”
“晚意,我喜歡你。”
“或者說,不只是喜歡。”
“我……”
“程錦棲。”江晚意沒讓程錦棲把剩下的話說出來,他出聲打斷了程錦棲。
哪怕叫了程錦棲的名字,江晚意也沒有抬眼。
他把玩著那枚紅寶石戒指,視線像是落在紅寶石上,仔細看又覺得飄忽。
江晚意伸直手指,將戒指套上指尖,順著指尖一點點往下移動,在戒指穿過第二指節時,江晚意突然又將它摘了下來。
“叮咚——”
江晚意將戒指扔進酒杯,看著那枚戒指沉進杯底,幾乎與殷紅的酒液融為一體。
他看著酒杯,輕聲說:
“我雖然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但若真要談論感情,我也只會找女人。”
說不相信感情程錦棲聽不進去,那他干脆這麼說。
一直不肯和程錦棲對視的江晚意終于抬眸,一雙總是顯得多情的桃花眼微斂,眸中一片平靜,甚至顯得無情。
“錦棲,別讓我難做,忘記這件事,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程錦棲沒說話,餐廳里的燈光故意調整得昏暗又有情調,服務人員都藏了起來,偌大的餐廳只有程錦棲和江晚意兩個人。
沒人說話,就只有蠟燭燃燒時的聲音。
江晚意再次垂眸,視線里只能看到程錦棲寬闊的肩膀。
不知何時,程錦棲的肩膀已經不再瘦弱。
蠟燭柔和了程錦棲的肩部線條,燭光像為程錦棲的周身添加了一圈光暈。
江晚意突然有些茫然,他不相信感情,不相信自己,那他相信程錦棲對他的感情嗎?
江晚意不知道。
人都是興致使然的生物,這一點在他身上表現得最為明顯。
愛會加速這種興致的消耗。
他一次又一次地表明過,他不想失去程錦棲。
無論是因為他對程錦棲失去興趣,還是因為程錦棲對他失去興趣。
只要他們的關系不變質,他們可以永遠是朋友。
永遠在一起。
蠟燭漸漸燃燒到底,燭火倔強的跳動兩下,最終還是熄滅了。
被江晚意打斷后一直沒有說話的程錦棲,終于再次出聲。
他看著江晚意,聲音低了很多,像是藏著無盡的苦澀。
哪怕程錦棲從準備今晚起就想到了結果,哪怕今晚的一切不過是他計劃中的一環,可他還是會因為江晚意的拒絕難過。
除了江晚意,沒有人能讓如今銅皮鐵骨的程錦棲難過。
他看著江晚意,看江晚意面上的不在意,看江晚意唇邊涼薄的笑。
他知道江晚意是裝的。
原來他也早就能夠看穿江晚意。
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上升到了一個臨界點,而打破這個臨界點的方式卻并不簡單也并不輕松。
江晚意的觀念并不那麼容易改變,如果能,他就不是江晚意了。
程錦棲輕呼一口氣,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有些難過的笑容。
他說:
“晚意,我不能忘記這一切,我忘不了。”
“我們回不去了。”
話落,程錦棲起身,離開了餐廳。
江晚意面上閃過一絲慌亂,他立刻去看程錦棲的背影,直到程錦棲的身影消失,他才驀地用力呼吸起來。
原來從程錦棲說話開始,他居然不自知的屏住了呼吸。
應該結束了吧?程錦棲對他的感情,他親手結束的。
江晚意盯著酒杯里的戒指,恍惚地想。
結束之后呢?
程錦棲需要多久整理好這一切,以朋友的身份重新回到他身邊?
他要等待多久?
一天還是兩天?
或者一個星期?
最多一個星期。
江晚意想著,他不能忍耐更久了,如果程錦棲一個星期還不出現在他面前,他就……
他就怎麼樣?
他能怎麼樣呢?
江晚意不知道。
他突然伸手,從冰涼的酒液里撈起那枚戒指。
程錦棲走的時候沒有帶走它,他應該不要了吧。
江晚意猶豫著,將沾滿冰涼酒液的戒指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尺寸剛剛好,程錦棲總是這麼了解他。
他攤開手,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酒液順著他的手背往下滑落,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紅痕。
江晚意低頭,輕輕抿走這顆酒珠,又像是在親吻這枚紅寶石戒指。
程錦棲離開后,江晚意卻許久沒有離開。
他仍舊坐在餐桌邊,看著手上的戒指發呆,看累了就趴在桌子上,雙眸無神地睜著,思緒暫停,大腦又變得一片空白。
就像程錦棲走后,他的人生也被按了暫停鍵一樣,江晚意現在什麼都不想做,連動一下都不想。
直到半夜,工作人員來提醒,江晚意才晃晃悠悠地起身,游魂一樣離開餐廳。
這家餐廳他再也不想來第二次。
回到老別墅,江晚意衣服也不換,直接躺到床上。
那枚程錦棲不要的戒指被他帶了回來,此時還戴在他的無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