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找不到能證明謝家還有其他人參與的證據,可網民們也不都是傻子,謝家其他人就算沒有參與,難道一點都不知情嗎?謝棟拿到手的那些數據難道是給了旁人?
那還不同樣都是一丘之貉。
謝家連夜發出公告,除了在極力撇清與這件事的關系外,還表明謝家將會承擔起所有受害者的后續治療費用,公告下面全是水軍,看起來一片和諧,網友們在下面破口大罵,然而很快會被人工智能審核給刪除掉。
與此同時,此前在星網上流傳的那些關于季時卿的真真假假的爆料又一次被人提起,在各方推動下,季時卿的黑料在一時間蓋過了謝家的丑聞。
那些爆料說他是行賄當上的研究院院長,說他在基因研究方面沒有半分天賦,說他惡意打壓其他天賦出眾的研究員……都是舊事重提,但比之前每一次輿論來的都要更兇猛些,幕后之人是鐵了心要將季時卿從院長這個位置上拉下來。
就連季遠第二日的采訪中也被臨時加了一個問題:你是怎樣看待你的兄長季時卿?他是否適合做基因研究院院長?
季遠當然是想要回答不適合,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他的任何回答被放出后都可能會扭曲他的本意,轉而變成攻擊季時卿的利器。
他不想讓季時卿繼續做這個破院長,可他到底還狠不下心來。
思索良久,他把這個問題從采訪稿上劃了去。
將光腦合上,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季遠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他進到夢中,又覺得這一刻自己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仿佛是在為什麼的到來做著準備。
他在一條小路上不知疲憊的不停地走著,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他的耳邊沒有任何聲音,呼吸與心跳仿佛也不存在,他不知道這條路走到什麼時候才是盡頭,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直到他聽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
那聲音他很熟悉,是他的哥哥在叫他。
他轉過頭去,霎時間光明代替黑暗,萬丈陽光飛瀉而下,一座巨大的擺鐘坐落在他的眼前。
那鐘表上的金色指針卻在倒退、倒退、倒退,一直倒退到他的童年。
幼年時候的季遠站在玫瑰花園里,他的手里捧著無數灰色的彈珠,他聽到了他的哥哥在不遠處叫他,卻找不到他在哪里,他急得哭出來,手掌中那被注入了金粉的彈珠嘩啦嘩啦掉在地上,竟是全部破碎。
于是,寒冬來臨。
狂風卷起白雪,撲簌而來。
這冰雪足以將小小的他永遠凍死在這片無邊的雪原上。
他在這片雪原上終于找到了他的兄長。
他死去的兄長。
第40章
季遠低頭,木然地看著冰層下那人的尸體,他的臉色灰白,嘴唇像是冬日里褪了色的玫瑰花瓣,那雙灰色的眼眸再也不會睜開。
破碎的彈珠散落一地,在日光下折射出一片七彩的光。
季遠臉上血色盡失,他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無話可說。
他跪下身,身體抖個不停,他的手剛一觸碰到這冰面,寒冰融化,季時卿的身體隨著融化的冰水一起消失不見,季遠的手中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他怔怔看著自己的手掌,灰色的彈珠早已消失,花園也變成一片荒蕪。
季遠踉蹌著從地上站起,茫然看向四周,世界仿佛被一層灰色的霧氣包裹。
他站在原地,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才能從這場可怕的夢境當中脫身,只是胸腔里的那顆心臟疼得厲害。
這種疼痛陌生又熟悉,可季遠完全不記得自己過去在什麼時候經歷這樣可怕的事。
噠、噠、噠,金色的鐘擺輕輕搖晃,光影交錯,花園里的景象再一次發生變化,他仿佛被置身在一條時空長廊中,他回到童年時候,那些記憶如同潮水一般瘋狂涌來,想要將他溺死在里面。
他想起金玫瑰區那座高大而潔白的女神雕像和欄桿上振翅而飛的白鴿,想起在玫瑰花園里嬉戲玩鬧的孩子和埋進樹下的彩色彈珠,想起城堡后面奔跑的刺猬,想起一夜過后再不開放的奇怪花朵……
他想起1202年的冬天。
那個冬天還沒有過去,他的兄長就死了。
他連他的最后一面也不曾見到,最后拿到的只有一點骨灰。
骨灰被裝在小小的匣子里,很輕很輕,幾乎沒有重量,可季遠拿不動它。
那個時候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的兄長會突然間離他們而去。
他曾經因為季時卿放棄機甲設計轉而進行基因研究與他大吵過一架,曾因為季時卿開始投靠元老院玩弄權術與他冷戰,到后來,他覺得他變得越來越多,成為元老院的爪牙,他們都有些不認識他了。
季遠遠離他,又希望有朝一日從前的那個哥哥能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