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注定要倒下,會比前世倒得更快,也更加徹底。
謝云白閉上眼睛,這一次他也不打算做其他,準備好好享受暴風雨來前的最后一點寧靜。
晚風微涼,夜空中有寒星點點,很多很多人在這個晚上來到金玫瑰區,他們想要親眼看一看那位院長,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想和他說一聲對不起。
可他們只是停在金玫瑰區中央廣場后面的小山丘上,遠遠地看著季家的莊園,他們不敢靠近,擔心自己驚擾了他。
而莊園內,鮮紅的玫瑰綻放在銀白的月光下,從花園一直蔓延到城堡的兩側。
城堡里面床榻上的季時卿仍在熟睡,一號守在他的身邊,手里拿著潤濕的帕子,輕輕幫他擦拭著臉龐。
王子的真愛之吻可以喚醒沉睡的公主,他能喚醒他的主人嗎?
那如果主人還是醒不來該怎麼辦?
一號將手中的帕子放到一邊,他微微俯下身,卻沒有親吻季時卿,只是仔仔細細地將夾雜在他銀發中的碎葉挑揀出來。
他知道他的主人很快就會醒來。
卻莫名有些不舍得讓他醒來。
江羿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腳步一頓,隨后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從季昱成年以后,就很少有人來這座城堡中玩耍了,不過這里依舊被打掃得干干凈凈,肉眼看不見任何灰塵的存在。
他看向床上的季時卿,江羿的呼吸一窒,手腳冰涼,恍惚間他竟是覺得之前的所有只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場夢罷了,他仍在前世,他將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去。
那一槍擦過季時卿的手臂,卻也打在他自己的心臟上,此后那里就一直滴滴答答地向下淌著血,直到腐爛。
江羿又走近些,他看見季時卿胸口的起伏,停滯的呼吸才慢慢恢復正常。
他還活著,眼下也不是帝國1202年多雪的冬天,他們有了一個新的開始。
江羿已經從星網上得知今晚帝國內的所有人都重生,他不知為何如此,不知道季時卿會不會想起來,他只是很擔心他,所以過來看看。
“卿卿現在怎麼樣了?”他向一號問道,“他什麼時候能醒來?”
“不知道。”一號說。
在發現他的主人昏倒后,一號立刻將自己的力量導入季時卿的身體當中,可這一次季時卿察覺到這股陌生的力量,他在抗拒一號的力量,一號就什麼也不敢做了。
他只能默默將主人抱回這座城堡中。
晚風更涼,幾片枯黃的葉子立在枝頭,搖搖欲墜,不久后就隨著遠處的星光一起墜落,在燈下飛舞,似蝴蝶一般。
季昱和季遠得知今晚發生的一切,匆匆從軍區趕回來,他們問了江羿才找到這里,小心推開門,站在門口。
季遠抿著唇,不知在想些什麼。
季昱道:“我……我叫唐鈞過來看看。”
時間無聲流走,越來越多的玫瑰悄然盛放,蜿蜒的藤蔓爬上城堡外面雪白的石柱。
可能過了十分鐘,可能是半個小時,又可能是更長的時間,床上沉睡的季時卿終于睜開眼,他身上一直存在的、被一號屏蔽掉的疼痛,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全部涌上來。
身體中的各個器官好像要被撕成兩半,然后碾壓成一團肉泥,而詭異的是,他此時腦中竟然生出一種早該如此的想法來,這疼痛來的比過去的每一次都要劇烈,可是又讓他覺得熟悉。
好像他已忍受了這疼痛許久。
不過即便季時卿向來善于忍耐,此時也忍不住蹙著眉頭,呼吸微微顫抖。
江羿站在病床邊,眼眶濕潤,曾經他看著自己的父親身患遺傳病死在病床上,如今他的孩子也被這病痛折磨。
他那時候怎麼也沒有想到,季家的遺傳病到最后會遺傳在卿卿的身上。
或許冥冥中,真的有神明的存在,所以才能讓一切都重新來過,才能讓所有人都,那神明能讓他的孩子恢復健康嗎?
江羿不知該向誰發問,他的眼睛有些泛紅,他想別過頭去,不想在孩子們的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情態來,可是他還想看一看他。
季時卿抬眼,便看到江羿擔憂的目光,他安慰江羿說:“您別擔心,我沒事的。”
江羿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他微微俯下身,握住季時卿冰涼的手,張了張唇,竟是沒有發出聲音來,好一會兒過去,他才哽咽道:“我去叫醫生來。”
“先不用的,”季時卿話音剛落,他便咳嗽起來。
一號忙將他從床上扶起來,輕輕拍打他的后背,他咳嗽了許久才漸漸平息,一號收回手,讓季時卿靠在自己的懷中。
一號有些恐懼,主人現在這個樣子,讓他想起從前他離開他前的那些日子。
即使他此刻已經擁有改變這一切的力量,他依然會害怕主人離去。
季時卿喝了些水,狀態似乎比剛才好了一點,他抬起頭,看到季昱和季遠站在不遠處,而唐鈞在收到季昱的消息后,也立即趕到這座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