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陳鑫對死者并沒有任何殺人動機，真正實行殺人的是陳鑫的姐姐，陳鑫不過被姐姐利用罷了！

我當時的這種思維，有個很大的漏洞，那就是歸因錯誤。我因為和陳鑫，有著相似的經歷，繼而影響了我對于他的客觀判斷，但當時我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4.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來到局長的辦公室。

局長正在電話里，說著嶺南碎尸案的事情，聽得出來，他應該是給省局打的電話，局長電話打完，瞧了一眼我，問道：「調查得結果怎麼樣了？」

「事情稍微復雜了一點，」我頓了頓，瞧著局長的眼睛，說道，「我懷疑，陳鑫是被人陷害的。」

局長一愣，滿臉疑惑地問道：「他自己都承認殺人了，你告訴我他是被陷害的？」

「犯人殺人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自殺。」我將我的分析結果，說給了局長，「但他不僅怕疼，還怕死了之后不好看。有人就告訴他，犯罪之后，被槍斃不僅不疼，而且，沒有痛苦。他這才想到了犯罪。他害怕進監獄之后會被其他犯人欺負，所以選擇用十分殘忍的方法，碎尸殺人先引起輿論。這樣，警方就會把他單獨收押，直到最后槍斃，完成他完美自殺的目的。」

局長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按了按上面的啞穴，這個結論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他對我說：「這理由也太牽強了，正常人怎麼會做出這麼幼稚的事兒？簡直天方夜譚！犯人會這麼輕易地被人教唆嗎？」

「從犯罪心理學上來講，很有可能！」我說，「犯人父母都是自殺身亡，他自小孤苦伶仃，沒有朋友，心理畸形是很正常的。

久而久之，他就容易養成十分孤僻的性格。若有人假意地靠近，關心一下他，他就如同融化的冰山，把那個人當作至親，這樣的案件也時有發生，譬如上一次的夜總會小姐殺人案。不就因為犯罪嫌疑人自小父母離異，沒得到過愛情，這才對那個男人死心塌地，最后由愛生恨，將那男人勒死嗎！」

夜總會小姐那次案件，也是我破獲的，局長很了解其中細節，他說：「你說得有點兒道理，這種情況也有，如果有教唆他殺人的人，那個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

「也許是因為報仇！」我將查到陳鑫姐姐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推算，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了局長。

局長聽后，沉默良久。

半晌，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略微地有些犯難：「這可難辦了，剛剛我接到電話，省廳的常主任過兩天就過來，想看看咱們的調查結果。可本已完結的案子，竟然又被你調查出個幕后黑手！你再去好好地調查一下吧，如果真相真如你所說，是什麼所謂的『教唆』，那咱們這次可就出糗了。」

5.

我再次來到犯罪嫌疑人陳鑫的牢房，見陳鑫依舊是那種呆坐在床上，便打開牢門走進去。

陳鑫用毫無生氣的眼神瞧了我一眼，再度低下頭。

我知道陳鑫怕我，便用一副很和善的語氣對他說：「我想你姐姐一定很可愛吧，能說說她嗎？」 

「我姐姐嗎？」

「對啊，和你說話，你總說你姐姐。」我說，「我很好奇。」

「你不怕嗎？」

「怕？」我并沒有理解陳鑫所謂的怕，便問，「怕她？為什麼？」

「因為，」陳鑫瞧著我，「其他人都好怕姐姐的，媽媽就怕姐姐，真的。

」

陳鑫的母親在陳鑫八歲那年自殺，那時候他姐姐應該九歲，一個九歲的小姑娘就能讓大人感到害怕？

我不禁對這個神秘的姐姐越發好奇起來，說道：「既然那麼多人都怕，你為什麼不怕她？」

「因為姐姐愛我。」陳鑫說，「那年我五歲住院，躺在爸爸醫院后面住院部的病房里頭，當時是秋天，病房里彌漫著一股讓我作惡的氣味兒，我好想出去玩，但我去不了，我生病了，走不動路，只能躺在床上。房間里的味兒很大，我想讓父母把窗戶打開，父母不同意，我就從床上坐起來，瞧著外面，外面的樹好像一夜之間就全黃了，大塊大塊的葉子簌簌地往下落，我那時候想，我身體這麼差，是不是葉子落盡了，我就死了呢？姐姐那時候八歲，她抱著我說，放心吧，弟弟你會沒事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安慰我，我也想不明白，我對她說：姐姐，這屋子好悶。」

「姐姐就走過去，就把窗戶打開了，冷風吹著樹葉一下子跑進屋子里，我看見病房窗戶上的藍白窗簾被風吹得一蕩一蕩的，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陣鳥的叫聲，我不知道是什麼鳥，總之聲音很不好聽。姐姐聽見那聲音，很生氣，走過來，用手沾著唾沫在我眉毛上抹了一下，我感到好惡心，說：姐姐你干嗎啊！」

「在外頭的父母聽見聲音，或者是窗子飄進來的葉子飄到他們身邊，他們趕緊走進來，問姐姐在干嗎，我當時很生氣，我說，姐姐好臟，拿唾沫抹我眉毛。姐姐說，我聽人說，貓頭鷹專門數人眉毛，把人眉毛數完，那人就死了！外頭就有一只貓頭鷹，我不想讓它數弟弟的眉毛！要數就讓它數我的！說完，姐姐走到床邊，摸著自己的眉毛說：你數啊，數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