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假設往往有催眠的作用，在完全地進入犯人角色的時候，可以讓我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我按照已知的材料，開始自言自語：「我有個姐姐，他很愛我，我小時候什麼也不懂，身體不好，什麼事兒，都是姐姐在照顧我。」

在我的腦子里，漸漸地就形成了一個姐姐的樣子。

只是這個姐姐是沒有臉蛋的，身高在一米二到一米四之間，穿著沒領子只有死人才穿的那種衣服，笑語嫣然，可既然沒有臉蛋，又怎麼會笑呢？

我開始設想姐姐的臉蛋，姐姐應該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彎彎的眉毛，嘴巴又是什麼樣的呢？隨著想象越來越深入，我腦子里的這個姐姐，終于笑了，而且臉蛋也不再模糊，甚至透過鏡子，就能看見這個姐姐的形象，于是，我再度瞧著鏡子，這個時候，鏡子里的自己，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與此同時，他腦子里的姐姐也笑了。

只是，姐姐的笑容讓我覺得陰冷，更讓我毛骨悚然！

我連忙閉上眼，重新睜開。

鏡子里的自己，在眼睛閉上睜開轉換一次之后，又變得熟悉起來。

我意識到，這個姐姐應該是陳鑫媽媽眼里的形象，在陳鑫眼里的姐姐，不應該陰冷，于是，我便開始設想當時的陳鑫應該會怎樣呢？

十二歲的陳鑫，一個人在屋子里，他父親死了，母親上吊身亡。

空蕩蕩的屋子，只有我一個人，我將屋子里的所有燈都打開，坐在沙發上，瞧著眼前黑漆漆的電視。

我不知道應該該干什麼了，倘若我父母還活著，此刻應該一左一右地坐在他旁邊，瞧著電視節目，一邊剝桔子，一邊說一些閑話。

但此刻，我身邊什麼也沒有，于是，我走過去打開電視，但電視里，什麼畫面也沒有，只有白色的雪花點。

這個時候，我想起來，母親好久都沒有交過閉路費了，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想關掉電視，因為關了電視，只會讓我覺得孤獨，恐懼。

我于是瞧著電視里的雪花點，瞧著瞧著，又恐懼起來，我疑心這電視里，會爬出什麼怪物，或者突然出現一段影像。

我將電視關掉，又重新坐回沙發上。

墻上的老式吊鐘，發出一陣陣「滴答」的響聲，這聲音很像人的腳步聲，這聲音似乎是一種腳步聲，但我卻只能聽見聲音，看不見刃影。

我走到客廳，將靠在餐廳上的板凳搬出來，剛要站上去，忽然意識到，這板凳是我母親上吊自殺時用過的。

剎那間，整個心靈都被恐懼和悲哀填滿了，我拿起另一張板凳，站在上面，將老式吊鐘拿下來，電池扣掉。

這時，又傳來了一陣「滴答」的水聲，應該是水龍頭壞了，我又覺得恐懼了，水龍頭里有什麼呢？會不會順著水管流出血液，既而爬出來一個頭發像水藻一樣，看不見臉的女人呢！

這些恐懼是與生俱來的，都是少年時最原始的恐懼，我很容易就能設想出來，我小時候，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家里，經常會這樣設想，那麼陳鑫也會這樣想。

孤獨、恐懼讓陳鑫迫切地希望能找到第二個人，但屋子里，卻沒有這樣的人，于是，陳鑫跑到鏡子前，呆呆地瞧著鏡子里的自己，這樣就是兩個人了，可瞧著鏡子的時間長了，鏡子里的自己竟然陌生起來，既而，自己五官開始變形，變得陌生，頭發也開始變長，過了一會兒，鏡子里出現一個小女孩兒的形象——姐姐。

姐姐陰惻惻地笑了，但在陳鑫的眼里，卻顯得極為親切，陳鑫將手指觸碰到鏡子上，和鏡子里的姐姐，手指相碰，就在這個時候，鏡子里的姐姐開口說話了：「弟弟，姐姐就在你身邊。」

「姐姐，我怎麼辦？」

「活著，或者和姐姐一起走吧。」

「我不想死。」

「為什麼不呢？」

「我不知道。」

我從設想中回過神來，陳鑫為什麼能看見姐姐呢？他父親是自殺的，母親也是自殺的，兩個人自殺身亡，完全忘記還有一個陳鑫！這兩個人完全沒有考慮過會給陳鑫帶來多大的創傷。

但姐姐卻不是自殺的，陳鑫的腦子里，自然而然地認為姐姐是不會拋棄他的了，但他看見的這個姐姐，卻時時刻刻地在教唆他怎麼自殺。

我抬起頭，忽然在鏡子里，看見一個一臉陰笑的小女孩兒，我吃了一驚，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小女孩兒，消失不見了。

7.

我自然不會想到是鬼魂，我已經知道教唆陳鑫殺人的是什麼東西了。

我認為，陳鑫不過是一個患有精神分裂的病人而已。

他在長期的孤獨不安和惶恐當中，創造出了一個「姐姐」的人格，這個人格有著強烈的死亡幻想，最后，教唆陳鑫殺人。

第二天上班，我將自己的推斷報給了局長，局長點點頭，對我的分析很是認可，他說：「有必要的話，請心理醫生，斷定一下，倘若這個犯罪嫌疑人，真的有心理疾病的話，就可以結案了。」

我將整理好的材料拿出來，來到了石教授的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