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有所預感,無論如何,他都活不了,所以,他早就做了同歸于盡的打算。
在陳鑫的計劃里,他也有冒險和賭博的成分。
他所賭的,就是常滿會不會親自過來看他一下。
如果常滿過來,那他計劃就會成功,如果常滿不過來,那陳鑫的計劃,則有很大概率就會失敗,因為他身受重傷后,負責檢查的「醫生」,很可能會發現他藏在體內的竊聽器,到時候,他們銷毀竊聽器,就會讓陳鑫的計劃,毫無用處。
但陳鑫也對此,做了預先假設,他將竊聽器裝在了手腕,腳踝和后腰,這三個位置,是有很大概率不會被探測出來的。
而且,就算竊聽器不被探測出來,常滿也未必會如陳鑫設想的一樣,將自己的罪行一一招錄,如此一來,陳鑫所有的計劃又完全失敗了。
但他同樣為此也留下了預設,他認為,一旦他不明死亡后,我會對此進行繼續調查,原因有二:一是,他相中了我這些年帶給他人的正義感;二是,我父親的因公殉職,其實與常滿有關,為此,我也不會放任不管。
因為有這樣的預設,陳鑫也替我洗刷掉了「送刀片」的嫌疑。
我從程青橙那里接到的刀片,是陶瓷制作的,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刀片,是用探測器根本檢測不出來的刀片。
如果我遞給陳鑫的,是一個鐵質刀片,那麼,調查人肯定會想到,刀片是我遞過去的,因為陳鑫在入獄時,已經接受過一次全面檢查了,既如此,刀片又怎會出現在陳鑫口中?
以此展開調查,他們勢必會發現刀片來自陳鑫當早吃的漢堡,那樣我就有嫌疑了,但如果這刀片本身就是陶瓷的,再加上陳鑫身體里的竊聽器,他們就會本能地認為:這刀片是陳鑫處心積慮已久,一開始便帶到監獄里來的。
因為,從人性的行為模式來講,調查人員潛意識,會「替自己同類」開脫,也就是,他們會潛意識忽略「內部人員」帶給陳鑫刀片這一行為。而陶瓷刀片,恰恰能加深他們這一潛意識思維模式。
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心理暗示」,雖然簡單,它以一種閾下知覺的方式,影響著人們的判斷,陳鑫石教授一起研究的計劃,想必這個計劃,就是他倆一起研究出來的。
陳鑫在給我的紙袋里,早已計劃好了自己的死亡,他預想了成功與失敗兩種方案,他沒想到自己會成功,所以,他在計劃里,懇請我繼續調查,并讓我想方設法地找到那些竊聽器,以當作日后扳倒常滿的證據。
他同樣也提出了成功以后的方案,但他沒料到石教授會先他一步自殺,所以,他的成功里,關于石教授的安排就無從談起了。
但他還是安排了程青橙的后世。
一開始,對程青橙的父母而言,死亡的程青橙,就一直都是程青橙的「姐姐」,也就是好早以前,被「殺死」的那個小女孩兒。
而真實的程青橙,也一直都是活著的,只不過,她不叫程青橙,她只是借了程青橙的名字,僅此而已。
「姐姐」死亡以后,沒幾年,陳鑫就找到了程青橙,他利用程青橙,一直維持著「姐姐」活著的身份,讓姐姐存活。
這一次,陳鑫所「殺死」的,其實是一具有「鬼魂」的尸體,他確實偷走了一具女尸,并將女尸弄成了程青橙的模樣,但這個人,卻不是陳鑫殺的,陳鑫所做的,不過是讓所有人,以為這具女尸是程青橙的。
而這個程青橙,更不過是一個鬼魂——一個早已死亡,卻依舊有社會身份的「程青橙」。
從行為上看,陳鑫唯一殺死的人,似乎只有常滿。
但,事情卻并不總是如意的。
因為沒多久,程青橙也死了。
她受不了心理的壓力,自殺身亡。
臨死的時候,她寫下了自己的遺言:
「我愛上了昨天黃昏里的浮游,浮游告訴我,他從出生就注定,會在黃昏里死去,我認識他的時候,夕陽很美,已盡黃昏。他說他看不見太陽,只能活在黃昏以前,他覺得,我能替他看看明天的太陽,但是他大概不知道,沒有他的朝陽,會比夕陽落盡以后的月光,更加清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