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時嬌氣起來, 對著家人是沒少掉眼淚,但這時候膽子又偏偏大起來, 一口就咬在抱他上來的那人手上,咬得那人痛呼一聲,不由得松開對他的鉗制。
“呸!壞蛋!放我們下去!”他還不知天高地厚地對那人吐了口口水。
“嘿,這小崽子!”抱他上來的人就是那個平時挺激靈的瘦子, 被吐了滿臉口水,他眼看著火就要起來,揚手就想往歷暑至身上招呼。
臧野卻上前一檔,把歷暑至護到懷里, 對著他小聲道:“小暑,別說話!”
歷暑至對著他,眼里才流露出幾分膽怯,手也不自覺地將他抱緊了。
“不是說了不讓你跟上來嗎?”臧野的眼眶難得紅了。
由此看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輛來接自己的車是個陷阱。
歷暑至也聽出了他話里的不對,濕漉漉的眼睛睜大了,盯著他問:“小野,你原本就知道這輛車里是壞人嗎?為什麼還要上來?為什麼不告訴小爸爸跟奶奶?”
臧野畏懼地看向前座,坐在那里的人,從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只露著一個戴著鴨舌帽的頭頂。
似乎像是察覺了他的視線,那人轉過頭來,摘下口罩,露出臧修逸那張偽善的臉。
他臉上倒是帶著一絲笑的,只是那笑不知道為什麼,讓看到的人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歷暑至一看到他,趕忙又往臧野身邊躲了躲,脫口叫道:“那個壞蛋哥哥!”
這輛車既然是來綁人的,當然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幾扇窗子都被暗色的玻璃紙封得嚴嚴實實的,從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
司機也開得極快,就算是兩個孩子扯破了喉嚨,恐怕也沒人聽得到。
歷暑至也不是真的膽大包天到無所畏懼的地步,這會兒沒有自家大人在,他在臧野的護佑下也識相地安靜了許多,老老實實地扯著臧野胸口的衣服,只是瞪著臧修逸的眼神有些恨恨的。
剛把人成功綁來,臧修逸卻似乎沒有多麼關注他,目光卻落在了臧野身上,眸底的情緒有些說不出的復雜。
臧野把歷暑至護在身后,迎視他的眼神反而顯得平靜許多。
“你比我厲害,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還不會耍這種心眼。”臧修逸開口道。
臧野沒有回他的話,只是別開了眼,對著歷暑至小聲道:“小暑別怕,他現在已經在牢里改好了才被放出來的,我們跟云叔叔說好了要做一次演習,這些都是假的。”
他們幼兒園里前段時間剛有過消防演習,不然他也想不起來這麼哄人。
歷暑至將信將疑地抬眼在幾個奇形怪狀的人中間看了一圈:“真的?”
開車的方臉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笑起來倒是挺流暢。
臧野面不改色繼續撒謊:“你看他都憋不住笑場了。”
歷暑至征詢的目光落在臧修逸臉上。
臧修逸心里涌出些說不出的煩躁。
他以為自己會第一時間對著那兩人的兒子說些拆穿謊言的恐嚇話語,可是一對上臧野那沉靜如水的目光,心頭的煩悶卻更為變本加厲。
他把鴨舌帽拉低了,蓋住眼睛,躺回椅背上,沉聲交代:“帶回去。”
瘦子原就怕這小孩兒哭鬧難帶,聽見這話,頓時配合地喊了一聲:“走咯!回片場!”
歷暑至這麼個腦仁丁點兒大的小蘿卜丁登時被忽悠住了,雖然心里還是有些怯怯的,但表情里卻帶了些難掩的興奮,縮著小腳與臧野坐在一起,一路上一直碎碎念:“那大爸爸跟小爸爸會來救我的對嗎?”
臧野點頭。
“那我們可以自己逃嗎?”
臧野搖頭:“今天的演習內容是要等待救援,不可以自己亂跑。”
歷暑至點點頭,又趴在他耳邊小聲道:“這幾個演壞蛋的叔叔真的很像壞蛋。”
幾位壞蛋叔叔:“……”
這位小朋友你完全可以再小聲一點的。
歷寒盡一進家門,云星眠就忍不住過去抱住了他,緊得胳膊都有些發顫。
在長輩面前,他們極少有這樣親密的動作,可眼下,云星眠明顯已經顧不了這麼多。
“放心,放心,沒事的,我一定會把小暑救出來的。”歷寒盡低頭在他頭發上胡亂親了幾下,而在這時候,親吻其實代表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安慰。
為了安撫住三位心急如焚的長輩,云星眠從事發之后就一直繃著,沒敢流露出半點慌亂,可是現在,只是被歷寒盡這樣輕輕吻著,眼淚就有些忍不住。
云家住了這單元的一整層三戶人家,為了方便,其中一所房子特意安排給了保鏢住,樓上樓下,把家里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即使這樣,居然也讓人把孩子綁走了,甚至還是在一個保鏢身邊擄走的。
這當然算是保鏢的重大失誤,可現在也根本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孩子被綁得突然,三位長輩都聽見了外面這鬧騰的動靜,等心急如焚的云星眠想到要瞞著他們的時候,也已經來不及了。
歷暑至是他們三位捧在心尖尖上長大的,尤其是姥爺,隔著兩輩兒,親得連半句重話都沒舍得說過,這消息對于他老人家來說,無異于是天都塌下來了,一向老成沉穩的他頭一次顯現出難以掩飾的慌亂來,居然鞋子一換就要出門尋人,不過卻被云星眠拉住了:“姥爺,您出門也不知道去哪兒找,更何況,如果他們再把你抓走了,那不是更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