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準備好了。”嚴俊的氣音從耳麥中再次傳出,“三二一一起行動。三……”
“爸爸!”正在這時,一直沉默著的臧野卻突然出了聲。
臧修逸猙獰的表情僵了下,朝著他的方向看過去。
身在樓上的嚴俊也聽見他的聲音,停下了口中的數字。
臧野手中拿著一塊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衣服上割下來的布料,緩緩走向臧修逸:“爸爸,小暑站在這里害怕,我幫他蒙上眼睛,好不好?”
臧修逸沒有說話,卻也沒有阻止,像是默許了他的行動,而且為了方便他的動作,將那只拿刀的手也悄悄挪到了一邊。
歷暑至見他過來,哭聲終于停歇了一點,對臧野道:“他不是你哥哥嗎?你怎麼叫他爸爸?”
臧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走到他身旁,舉起那塊布叮囑:“小暑乖,不要亂動,不然會在這里掉下去的。我幫你帶上這個,你就不害怕了。”
歷暑至對臧修逸的態度雖差,卻很聽臧野的話,乖巧地對他點點頭。
臧野笨拙地幫他擦了擦眼淚,緊接著又將那塊布小心地蒙在了歷暑至眼睛上,從后面系緊。
雖然歷寒盡與云星眠都不知道他此舉是為了什麼,但一想到兒子蒙上眼,或許真能減少些恐懼,便也沒有開口阻止。
現在窗邊多了個沒人抓著的孩子,嚴俊在樓上遲遲不敢行動。
“戴好了就回去,你往后,站遠一點!”臧修逸硬邦邦地對臧野道。
臧野沒有挪動,只是回過頭去,對著云星眠開口:“我沒有想要騙你們,我也不知道小暑會突然跟著我跑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解釋讓云星眠有些愣怔,不管怎麼說,現在好像都不是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刻。
然而他們還未來得及深思這其中的異樣,臧野忽又抬起頭來,漆黑的瞳仁盯著臧修逸,然后,唇邊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臧修逸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想要伸腿將他踹到一邊,可早有準備的臧野動作卻比他更快,他探過身去,在臧修逸鉗制著歷暑至的手上重重了咬了一口,臧修逸一吃痛,手上的力氣頓時小了許多。
臧野見機將歷暑至猛地朝房間里推去,正撞在奔過來的云星眠身上,云星眠趕忙將兒子緊緊抱在懷里。
與此同時,臧野抱住臧修逸的腿,重重地朝著窗外墜去。
“小野!”奔過來的歷寒盡伸出手,卻還是沒能扯住那孩子的衣角。
砰——
樓下立即傳來一聲巨響。
那是他們墜落的聲音。
……
臧野一直都知道那是他的爸爸,從還沒見到他時就知道。
在孤兒院呆著的時候,那個被院長叫做陳特助的人來找過他幾次。
那是唯一一個會笑著對他說話的人,盡管那偽善的笑容有時候更讓人毛骨悚然。
那人告訴他,爸爸就快來接他回去,除此之外,也并沒有說其他,可這個消息對臧野來說,卻像是一封來自天堂的信,讓他抱了滿懷的希望。
后來他真的出現了,長得好看,笑容和煦。被他牽著手從孤兒院離開的時候,臧野懷著滿心的感激,他想以后自己終于也是個能有爸爸疼愛的小孩,終于不用再因為想多喝一碗湯而被阿姨打手心,他也能做一個快樂的孩子。
他那麼幸福,可那幸福卻只持續了短短的一個下午。
“以后在外人面前叫我哥哥,不當著外人的時候,最好別讓我看到你。”一踏入家門,那人就卸下了臉上的偽裝。
在孤兒院呆了那麼久,臧野早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就連陳特助臉上的偽善都瞞不過他,但也許是他對這個“爸爸”太過期待,才會以為,他臉上的笑容真的是如春風般和煦的。
后來的日子,臧野每次挨打,每次捂著傷口在床上獨自□□時,都會做夢回到那個下午。
他真想自己一直在孤兒院里等著那人來接他,一直滿懷希望地等下去。
所以那天,當這個人跑到他面前說對不起,說以后也想學著做一個像厲叔叔云叔叔那樣的爸爸時,他真的無法抵擋其中的誘惑。
厲叔叔跟云叔叔對小暑多好啊,那種好,是他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想相信一次。
所以他甘愿為了他對著修烈叔叔說謊,每天假裝去小暑家,然后偷偷跑去跟他見面。
而他這些天,也確實像是別人的爸爸那樣,帶他去吃漢堡,帶他去游樂場,帶他一個一個娃娃機挨著玩一遍……
他只是個小孩子,他其實,沒有那麼強的洞察人心的能力。
他以為這些好都是真的。
直到那人告訴他,小暑想他了,要送他去見小暑,又反復叮囑他一定要把小暑帶出來,然后他要帶他們去玩娃娃機。
臧野知道這不正常。
可他真的害怕,如果他不去,這人又恢復到以前的模樣。
或許,他不會的,或許他真的只是想帶著自己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
抱著這樣的希冀,臧野在他的叮囑下進了云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