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好東西,不敢再看公司里同事們時不時投過來的艷羨目光,趕緊落荒而逃。
回去路上,許書銘猶豫許久,才撥打了他記在心里的一串號碼。
已經很久了,也不知道鐘聞天換過沒有。
他只是想試一試,如果打不通,那麼就不用問,他們上次見面那麼不歡而散,他亦不想低頭。
誰想,電話竟然打通了,電話那頭,鐘聞天低沉悅耳的聲音隔著話筒傳過來:
“哪位?”
是了,鐘聞天并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手機號。許書銘一時有些猶豫,這麼貿貿然主動去問,應該再去弄清楚事情的起因經過的。
“書銘?”鐘聞天突然猜到。
許書銘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僅憑借一點點呼吸聲,鐘聞天都能猜中他。
難道現在當老板的,竟然都要有這般過目不忘的功夫不成?
他壓抑著自己的驚訝,盡量用平和的聲音回道:“是我,不知道是否打擾到你,我有一個問題想找你確認一遍。”
鐘聞天聽到他的話,笑了起來,“先等等——”這句話聲音有些遠,一聽就知道是對身邊的人說道,接著話筒里傳來清晰的腳步聲,背景音越發的安靜,隔了一會兒,鐘聞天的聲音越發清楚地透過來:
“我就知道你會打電話過來,上一次我本來想告訴你的就是這件事。只是你脾氣太壞,根本不給我講話的機會。當然,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許書銘聽到他先放下姿態,臉一熱,原來整件事,只有他在斤斤計較,他抿起嘴,道:“那是你調查了我,然后——”
“是,但是調查這個詞可不好聽,我認為我這是見義勇為,是一項善舉。
書銘,你原來的公司埋沒了你的才干,還是去更高的平臺吧。”
原來只是善舉……鐘聞天是這樣看他的。
許書銘聽到這個答案,心里不僅沒有高興起來,反而越發覺得沮喪。
他已經到了外人看到,需要見義勇為的地步,甚至能引起別人的同情心,心甘情愿地伸以援手。
鐘聞天在施舍他。
許書銘,他問自己,你到底在做什麼?你怎麼把自己活成這樣?
然而,不管鐘聞天的出發點是什麼,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鐘聞天確實是第一個給予他幫助的人。
他應當感謝他,他緊握手機,誠懇地道:“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你,我都不知道拿什麼回報你的恩情。”
鐘聞天聽得大笑,“不不不,別這樣,恩情?你把我逗笑了。書銘,對自己好一點,偶爾接受別人的好意,不算什麼,你看,我聽到你沒有拒絕,我就很高興。”
“是,我為之前自己的沖動魯莽之詞,對你說聲對不起——”
“好了,夠了,我沒有怪你,我也說了,我也有錯。你說的對,我已經沒有資格對你指手畫腳,是我沒有轉過彎。但是你也對我發了火,我還沒有被人這般評價過,多新鮮,我回去也反思了自己的言行,我們打平。”
許書銘松了口氣,也更加覺得歉意,“不管怎麼說,我都非常感謝你,知道你忙,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別想太多,你就是喜歡想多。好好休息兩天再去想工作的事吧,再見。”
許書銘放下電話,他坐在座位上,握著手機許久沒有說話。
回家去,他剛剛放好東西,鐘太太給他打了電話過來。
許書銘想到鐘聞天的話,心里下了決定,接起電話道:“鐘太太,找我有事嗎?”
“書銘,今天可否有空,我有些事想找你。”
許書銘坐在沙發上,輕聲道:“很抱歉,可能以后都沒有空了。”
“什麼?是發生什麼事了嗎?請你務必告訴我。”
“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我有必要告訴你。——鐘太太,你昨天下午沒成功碰到鐘先生嗎?還是他沒有不肯陪你一起去高爾夫球場玩?”
“……書銘,你——”
“鐘太太,不用再做出那副柔弱的樣子,也不需要再我面前作戲,我知道你找我過去做什麼,但是鐘太太,這天下不是除了你是聰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我已經想清楚了,我不想卷入你們爭斗的游戲里,我只想過自己的生活,抱歉,以后請別在找我了,我也不會再接你的電話。”
“許書銘,你可得想清楚,你以為現在還有誰看得起你,愿意拉扯你一把!”蔡倩妍氣急敗壞道。
許書銘用手撐著下巴,他垂著眼睫看著沙發桌上新換的桌布花紋,過了一會兒,才神色平靜地回道:
“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就這樣吧,祝你好運,鐘太太。”
說完,許書銘掛斷電話,想了想,還是把這號碼拉黑了事。
誰說沒有人?
鐘聞天難道不是?
他許書銘即使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君子,但是也是知道知恩圖報四個字怎麼寫。
即使鐘聞天只是舉手之勞,不圖回報。
但是還是回報一點吧。
聊表心意。
反正他也只能做到如此。
他有自知之明。
許書銘看著手機最近通話里那一串沒有署名的數字,最后改成了“鐘善舉”,可不是善舉,這種富人真是做好事,都叫人忍不住生氣。
到底是兩個階層的人。
他想,他還是好好的待在自己的世界,才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