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當即把許父送去急救病房,許書銘望著亮著紅燈的急救病房大門,只能背靠著雪白的墻壁,用手捂著臉,一點一點等著命運的審判。
明明所有人都說,爸爸的病情已經在好轉,但是為什麼最后關頭還是功虧一簣?
許書銘以前不信命,但是現在他覺得這就是因果報應。
他將臉埋進臂彎里,腦子里全是悲觀的念頭。他不停地想,如果爸爸這次挺不過來怎麼辦?
爸爸不要他了,怎麼辦?
活著有什麼意思?
爸爸是不是根本不想醒過來,醒過來就會知道,媽媽不在他身邊了,他怎麼能接受的了?
許多朋友接到消息,都趕過來看他。他們有的會坐下來陪他一會兒,有的會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跟告訴他說他不是一個人。
連嚴舒靈百忙之中,都喬裝打扮趕了過來。她把自己包裹的,差點許書銘都認不出她。
嚴舒靈走過來大手一揮,就放他半個月的大假,許書銘覺得這陣子已經嚴重失職。作為貼身助理,卻常常請假,嚴舒靈卻不同意他的離職請求,說他的位置永遠留給他,只要他想回來,她就等著他。
“謝謝你,舒靈,謝謝。”許書銘對她說。
嚴舒靈推了推他的肩膀,只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重新給了他一個擁抱。
“伯父會好的,你也會好的,永遠不要放棄。”
許書銘笑著點點頭。
可是他心里有一種預感,這一次的搶救時間太長了,這是一種不祥的征兆。醫護人員從那扇門里進進出出,他覺得他們看他的眼神,都已經不自覺帶上了憐憫。
他心里狠狠一沉。
陳邦彥就在醫院內,他是最后一個走過來,一坐到許書銘的身邊,他就一把摟住許書銘的肩膀,把頭埋在許書銘的懷里。
“書銘,我是不是太沒用了。”陳邦彥說道。
許書銘呆呆地望著急救室的燈光,伸手摸了摸陳邦彥的腦袋,說:“要不是你,爸爸還不知道能不能安穩地住在醫院呢。”
陳邦彥不停地搖頭,他聲音哽咽道:“爸爸死的時候,我就在爸爸身邊,是他保護了我,我才能活下來。我這條命是爸爸救下了的,我當時想,我長大以后,要救更多的人才能對得起爸爸給我這條命。”
“你已經很出息了,伯母不知道多為你驕傲。”許書銘道。
“許叔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小時候沒錢去補習班,都是許叔抽時間一節一節給我講,我媽有時候都嫌我笨,但是許叔從來都贊我聰明。爸爸去世之后,許叔待我如親子,可是我現在什麼做不了,書銘,我好難過啊。為什麼我長大了,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無能為力?”陳邦彥淚如雨下。
許書銘的眼睛也閃出一絲淚光,他強撐著吸了一口氣,伸手拍著陳邦彥的肩膀,安慰道:“爸爸一直都說你是他的好弟子,知道你做了醫生,還專門要你的照片來擺在家里。他不會怪你的。”
陳邦彥抱著許書銘邊哭邊說:“為什麼好人總沒有好報,許叔一輩子行善積德,為什麼要讓他這麼走。以前爸爸也是,現在許叔也是……”
許書銘想到車禍的起因,幾乎已經坐不直身體,他的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聲音帶著顫音道:
“也許是因為我吧,是我才導致的這一切,要不是我,也許爸爸媽媽現在還健健康康的待在家里——”
陳邦彥聽出不對勁,他狠狠揉了揉許書銘的頭,把額頭抵在許書銘的額頭上,看著他兇狠道:“確實你不對,誰叫你出國之后就不回家,害得許叔和張姨整日惦記著你在外面過得好不好。他們最擔心你,你必須要打起精神,不要讓他們失望!”
是嗎?許書銘的目光直直望著虛空中的一點,許久都沒有回應。
直到后半夜,主治醫生才走出來。許書銘看到許父重新被救回來,整個人哭倒在病床上,他握著許父還帶著體溫的手指,心中無比感激著上天的垂憐。
謝謝,他想,謝謝你們沒有把爸爸從我身邊帶走。
后來,是有人告訴他,這次的情況及其兇險,他們本來已經束手無策,幸虧有這名美國來的專家,他們才知道許父病發的根源。
許書銘不敢再離開父親身邊,他整夜都待在許父身邊的,哪怕許父躺在重癥室,他只能隔著一層玻璃才能看到他的面孔。
他確認了好多次,父親安然地躺在病床上,才定下心坐在房間外面的長凳上。陳邦彥從他家里給他拿來了外套,讓他穿好了,別把自己凍病了。
許書銘裹著外套,手插進口袋里的時候,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了一個冰涼的物體。
他一時沒想起來這是什麼東西,直到拿出來的時候,切割完美的銀星石在醫院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亮光時,許書銘才一時怔住。
一切緣起都是這個人,但是沒想到最后,竟然還是由這個人來收尾。
他看著這枚代表著獨一無二的戒指許久,眼神漸漸溫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