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聆敲了敲門:“殿下,我來給你送炭盆。”
他一直留意著這邊的動靜,怕撞上燕暮寒,特地看他走遠了才敢過來。
祝珩坐直身子,理了理衣服:“進來吧。”
房間里的香燃了一大半,空氣中浮動著輕淡的梅花氣,清幽淡遠,讓人聯想到黃昏時雪地里的梅花,疏影橫斜。
祝珩深吸了一口氣,胸膛里滿是甘冽的氣息:“怎麼換香了?”
“檀香厚重,不利于睡眠,這是燕將軍特地命人調制的晚香。”裴聆將炭盆放下,看到他手上的糖人,咽了咽口水,“殿下,你不喜歡吃嗎?”
他臉上寫滿了“想吃”二字,祝珩扔也不是給他也不是,沉默了一會兒,將糖人插在窗口:“不舍得吃,留著做個紀念吧。”
裴聆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點頭:“哦。”
夜深人靜,月至中天。
糖人只剩下身子,被房間里的燭燈一照,映在窗戶上,變成一幕不會動的皮影戲。
乍一換了新的香,祝珩有些不習慣,失眠,半夜都沒睡著。
他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盯著窗紙上的影子瞧。
今晚燕暮寒還會來嗎?
白天見過面,晚上又一起逛過街,剛剛把他送回房間,應該不會來了吧。
祝珩摳著手串上的玉珠,神色難辨。
梅花香在北域十分流行。
據說延塔雪山的山腳有一片白梅林,受穆爾勒河的澆灌,梅花在冬日最冷的時候盛開,花瓣和雪片一樣白,香氣濃重,北域百姓常常以白梅花瓣入香。
這晚香大抵也是為了讓他盡早習慣吧。
祝珩翻了個身,床邊放了兩個炭盆,他渾身都被烤得暖烘烘的,被子蓋到腰間,里衣胡亂地敞著,露出大片胸膛,白皙的皮膚上起了小片小片的紅疹。
怕冷又怕熱,祝珩恨透了自己這副麻煩的身子。
太醫署的人曾診斷過,他體寒,皮膚薄,受不了太大的冷熱刺激,最好是用恒溫的取暖工具,比如暖床的人。
要不是他一直住在明隱寺,榻上怕是躺滿了各處塞進來的姑娘。
腳步聲從房門傳來,祝珩連忙閉上眼睛,將被子拉到脖子底下。
做完這些事后祝珩才反應過來,自己完全可以不裝睡,是燕暮寒半夜偷偷潛進他的房間,理虧的不是他,他該起來抓包才是。
祝珩微闔著眸子,準備等燕暮寒走到床邊就睜開眼。
驚慌失措的小將軍一定會羞憤不已,從耳朵紅到脖子,支支吾吾的辯解不清楚。
房門被打開,等了一會兒也不見腳步聲靠近,祝珩滿心狐疑,悄悄掀開眼皮,然后就看到了讓他心情復雜的一幕。
燕暮寒坐在軟榻上,拿著他吃剩下的糖人,吃的津津有味。
祝珩:“…………”
這麼喜歡吃糖嗎?
喜歡到半夜來他房間里偷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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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燕子:糖好難吃,為了間接接吻,忍一下。
長安:他好喜歡吃糖,半夜還來偷糖。
第13章 抓包
祝珩默默閉上眼睛,他什麼都沒看見,那糖人……就當是放在窗口被吹化了吧。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窗紙被風吹動,簌簌作響。
祝珩特地觀察過,燕暮寒之前是咔嚓咔嚓嚼著吃糖人的,如今大抵是做賊心虛了,跟個小耗子似的,一口口舔著,不敢發出聲音。
這一點可比不上貍花貓,貍花貓在明隱寺里作威作福,得到吃食后就翻臉不認人,不會這樣做小伏低。
南秦的溫風細水豢養了刁蠻的貓咪,北域的凜冽寒風竟然馴出了羞赧的狼崽子。
何其荒唐,何其……有趣。
祝珩抿出一點笑意。
不過燕暮寒之前的動作也很輕,如果不是裴聆說漏嘴,他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發現晚上有人潛入房間。
祝珩的睡眠一直不好,稍有點動靜就會被吵醒,可燕暮寒從來沒有吵到他。
不知是有心,還是碰巧。
祝珩摩挲著手串,玉珠打磨得并不是太精細,能摸出來細小的劃痕,熟練的老師傅不會出現這種紕漏。
這手串是和煙火一樣的禮物嗎?
如果是的話,那燕暮寒也太有趣了,祝珩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勾得他忍不住去探索發掘燕暮寒身上更多的特殊之處。
炭盆越燒越旺,祝珩被烤得口干舌燥,悄悄伸出手,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混著梅花香的空氣涌進胸膛,被烤過的冷香變暖,好似打從北域而來的狼崽子,收起了鋒利的爪尖,偽裝成人畜無害的樣子。
昨晚是為了送手串,今天是來偷吃糖人的,那前幾天是來做什麼的?
莫不是夢游,走錯了房間。
祝珩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故意咳了兩聲,輕輕翻過身,仰面朝上,做出一種即將醒來的狀態。
略顯匆忙的腳步聲響起,祝珩在心里計算著時間,睜開眼睛,想象中的四目相對沒有出現,映入眼簾的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以及重新插進窗口的糖人。
祝珩:“……”
嚇跑了?
燕暮寒確實是被嚇跑的。
半夜三更跑到祝珩房間偷吃祝珩吃過的糖人,怎麼看都像是變態,他怕祝珩因此厭棄抵觸他,第一反應就是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