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將圖紙交給鋪子里的伙計后,祝珩挑了個角落里的位置,塔木和裴聆去拿需要的材料,他則捋著頭發,剪了一縷下來。
用鎮紙壓住發絲,祝珩捻成幾股,將之編在一起。
還沒編完,身旁忽然投下一片陰影:“祝軍師,好巧。”
祝珩抬眸,金折穆笑吟吟地搖著扇子,他沉默了一下,十分不解地問道:“冬天扇扇子,你不冷嗎?”
金折穆臉上的笑意僵住,不悅道:“不冷,你不覺得我這樣很是文雅風流,與其他人格格不入嗎?”
“是格格不入。”
別人都很正常,只有你像個傻子。
祝珩低下頭,繼續編頭發,他本以為金折穆自討沒趣后就會離開,誰知這人竟然拉了條凳子過來,直接坐在他身邊。
“祝軍師,燒穢那天的酒好喝嗎?”
祝珩沒空搭理他,隨意地“嗯”了聲。
金折穆撐著額角看他,語調輕慢:“我花了那麼多銀子,軍師就不能多跟我說幾句話?”
祝珩手上動作不停,道:“出門左轉,兩條街后右轉,再過三條街,去吧。”
金折穆在思索了半天,才知道這路線是去哪里的:“初雪樓?我去那里干嘛?”
“去一擲千金,找人陪你說話。”祝珩語氣嘲弄,“那邊有男有女,你想找誰就找誰,找十幾個人圍著你嘰嘰喳喳都行。”
金折穆:“……”
塔木和裴聆抱著材料回來,警惕地瞪著金折穆,塔木至今還記得他扔出去的扇子,生怕他再扔一次。
“軍師無趣啊!”金折穆故作嘆息,看見他用頭發編的流蘇,“這是結發為夫妻的意思嗎?”
祝珩動作一滯:“不是。”
不是夫妻。
在文人騷客的筆下,頭發往往與情絲聯系在一起,像是結發為夫妻,像是白頭不相離,就連出家侍奉佛祖,也講究斷去三千煩惱絲。
祝珩沒想這麼多,他就是覺得自己的發色與燕暮寒很相配。
冥冥之中大抵也存了丁點兒私心,想讓燕暮寒戴上屬于他的東西,如同鳥禽會贈送羽毛一般,既有親近的意思,又有些許標記的想法。
金折穆哂笑:“送給燕將軍的?”
他很是疑惑地打量著祝珩,問得情真意切:“你怎麼會和燕暮寒在一起,他是雪山上長大的狼崽子,你雖名聲不好,但也掛著個金枝玉葉的名兒,你們兩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去,怎就看対了眼?”
塔木不服:“我們將軍怎麼了,將軍很好,和主子很相配!”
裴聆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沒錯,沒錯!”
祝珩失笑,將做好的流蘇用銀線扎緊:“那依金公子之見,我該配什麼樣的人?”
“那當然是……”金折穆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找不出合適的人選,像祝珩這樣的人,占盡了極端,和誰一起都不相配。
素環做起來不麻煩,很快就做好了,伙計將之送上來,尾指粗細的銀環,兩個扣在一起,若是戴在耳朵上,行走間會碰撞出叮叮當當的輕響。
實物比祝珩想象中還要好看。
弄好流蘇之后,祝珩用絹布包著耳飾,起身:“先走一步,回見。”
金折穆跟著站起身,嚷道:“誒,別急著走嘛,祝軍師,祝小郎君,我新收到了一封家書,是在我家做客的人特地寫給你的,你不想看看嗎?”
只有祝子熹會給他寫信。
祝珩面色冷肅,伸出手:“給我。”
“別急嘛,我又不會不給你。”金折穆搖了搖扇子,微笑,“我把信放在初雪樓里了,你想要的話,就隨我一起去拿吧。”
“金折穆!”
初雪樓是城中最大的青樓,尋歡作樂才會去的地方。
祝珩臉色陰沉,冷聲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軍師誤會我了,我在初雪樓里有專門的房間,昨兒個去玩,信不小心落下了。”金折穆一臉無辜,攤了攤手,“我知你瞧不上那種腌臜地方,你若是不想進去,隨我到門口就行,我去取了信給你,如何?”
祝珩權衡二三,跟著他去了初雪樓。
這一整條街都是尋花問柳的地方,還未走近,就聽得陣陣笙歌,千嬌百媚的呼喚聲轉了幾個彎,勾著客人往里面走。
門口有攬客的姑娘,一見到金折穆就迎了上來:“金公子!”
“金公子來啦,快去里面坐坐。”
“這位公子面生,是金公子的朋友嗎?”
厚重的脂粉香氣熏得人不舒服,祝珩被嗆得直咳嗽,嫌棄溢于言表。
金折穆瞥了他一眼,伸手攬住一個姑娘,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調笑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呢。”
你知道就好,祝珩默默腹誹,往后退了兩步,沉聲道:“我在這里等你。”
“真的不進去逛逛,里面可有意思了。”金折穆殷切地推薦,笑容玩味,“我出錢,你的花銷我全都包了。”
祝珩一看就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端方潔凈得像是高山上的雪,若是能染上煙紅柳綠的色彩,想想就很有趣。
金折穆滿眼興味:“祝小郎君莫不是怕了?”
“我対這種地方沒有興趣。”祝珩油鹽不進,冷淡地睨著他,“還望金公子守信,將我的東西還給我。”
這還沒拿到手呢,就成了你的。
金折穆撇了撇嘴,摟著姑娘往初雪樓里走:“等著。”
來往行人匆匆,祝珩相貌出眾,站在初雪樓門口,有不少人誤會他也是出來拉客的,笑著湊上來:“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