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的陽光跟夢外一樣明媚,優雅的卡農依然縈繞在耳邊,蘇亦坐在夢幻的白色鋼琴旁。
此刻,車廂里的兩只白夜都沉默不語,漸漸地,他們聽見輕淺而有節奏的呼吸聲。
——蘇亦睡著了。
狼人白夜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睡在懷里的人,豆腐一樣嫩的臉蛋,透過窗簾的陽光落于卷翹的睫毛,在瓷白的皮膚上投下羽毛般柔軟的影子。
白夜想起那年他們合奏彩排的時候,蘇亦穿著規整的白襯衫,坐在白色三角鋼琴旁,低垂著天鵝頸,眼眸微斂,窗外的陽光透進來,光中的眼睫毛被照得根根分明,無比姣好靜謐的模樣。
在一旁拉提琴的十五歲白夜當即看得入了迷,眼睛都沒法眨一下,拿著琴弓的手,開始對著小提琴弦自由地solo……
“停!”
負責彩排的音樂老師喊了一聲,做了個休止符的指揮手勢。
彈鋼琴的蘇亦也停下來,看向老師,只見老師眉頭緊皺地盯著白夜:
“來,白夜,你自個兒說說,今天第幾回出錯了!你拉的那叫卡農嗎,啊?那叫卡帶吧,咯咯咯咯的!”
周圍同學哈哈哈笑出聲,蘇亦抿了下唇,想笑沒笑出來,像是不好意思笑自己的合奏搭檔。
白夜放下琴弓,也厚顏無恥地笑,說:
“報告老師,我是緊張的。”
周圍同學笑得更瘋了,誰不知道白夜什麼性子,在全校五千人的大場面前忘譜亂拉琴,他都能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現在不過是彩個排哪有什麼可緊張的。
白夜一臉真誠地說:“這回我是真緊張,老師,他們不信我沒事,你可得相信我啊!”
老師白他一眼:“你還有臉笑!你自己說,你剛剛演奏的時候眼睛都看哪呢?你拉個小提琴,眼睛不看琴不看弓,你看哪?你看小蘇干什麼!人家小蘇彈得很好,用不著你看!看好你自己!”
白夜笑著不回答了,乖乖挨罵。
蘇亦低著頭坐在鋼琴凳上,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白夜為什麼老要來看他,觀察他嗎?他明明一個音都沒有彈錯。
“小蘇啊。”
此時,音樂老師轉過來對他道:
“你彈得確實不錯,這麼多回排練一次也沒彈錯音,但是吧,卡農這麼美的曲子,要帶點感情。”
“來,你倆再合一遍。”老師說完狠狠瞪了眼白夜:
“你這回再給我拉走調你自己看著辦啊!”
白夜舉著琴弓連連稱是,他重新把小提琴架在肩上,側頭,像是醞釀了一番感情,然后手肘曲起,拉弓,悠揚的旋律如水般流動而出。
感…情……
蘇亦坐在夢中的白木琴凳上,動作亦如當年,他的指尖觸碰著微涼的琴鍵,想著音樂老師的話,心中有些懵懂,他不明白《D大調卡農》要用什麼感情。
這首創作于三百多年前的優雅旋律,穿過歲月流淌至今,創作者帕赫貝爾當時在想什麼,已不可考,他又怎麼去理解?
那天彩排完放學回家,蘇亦問了白夜這個問題,沒想到白夜啊了一聲,說:
“不用理解啊。”
白夜很隨性道:“我拉個卡農,干嘛還要理解三百年前帕赫貝爾在想什麼,我累不累。”
蘇亦迷惑,不理解音樂創作者當時的創作背景和創作內涵,又怎麼能演奏出這首曲子的感情呢?
“就……”白夜頓了一下,低頭看著走在他身旁的蘇亦,說:
“演奏自己的感情不是更好嗎?”
蘇亦歪頭沉思,那副認真表情仿佛是在破解數學題,試圖用一套精準明確的公式去破解音樂,白夜被他逗笑了,趕忙勸解:
“你別想那麼多,沒那麼復雜,你看,今天放學后的陽光多好。
“你以后每次聽見卡農,就能想到我們一起合奏的日子,不必去理解三百年前的創作者是怎麼想的。比如,此刻夕陽無限好,晚霞又這麼美……”
白夜笑笑地湊到蘇亦跟前,手臂輕輕挨著他,英俊的臉上帶著十足的真誠:
“你演奏的時候,就想一想夕陽晚霞和我吧。”
第146章 窗外突現的天空塔
初夏的蟬鳴吱吱地在耳畔鳴叫,赤色的晚霞鋪滿天際。
蘇亦望著白夜的笑臉,輕輕地應了一聲好。
他并不清楚D大調的創作意義,但以后只要聽見這一聲旋律,他就能想起跟白夜共度的時光。
心情變得有些輕快,蘇亦慢慢地走著,白夜特意放慢了步伐,跟著他。
帶著熱度的手臂緊挨著,隨著走動的步伐,若即若離地輕輕碰一下。
他們走在放學的路上,影子被夕陽拉得好長。
初時的氣氛十分靜謐,傍晚微涼的風吹過臉龐,很舒服。
走了一會兒,蘇亦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們剛才好像…走過這里吧?”
身旁的白夜沒有回話,蘇亦停下腳步,這條路仿佛長得走不到盡頭,他們走了這麼久,周圍的景色竟然一成不變。
仔細再一看,這些景色似乎不全是當年高中放學的路。
蘇亦發現學校周圍的小賣部、文具店、麻辣燙小攤全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坡道的草叢、荒野的小花,黃昏里穿梭于原野的鐵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