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淮的私人別墅位于元帥府對面,毗鄰江畔,風格相較于海藍星的公寓更加莊重和嚴肅,一直只有封淮一個人住。
盡管林野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但對這里的一草一木卻依舊熟悉。
黑色的鐵門開啟,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長的玉階走廊,連接著客廳和副樓,透明石板間隱隱能窺見水流流動。兩側的草坪鋪滿了三色堇,還有尚未盛開的梅花。
客廳比元帥府還要寬敞,卻顯得過于冷清了。
封淮將別墅的鑰匙丟給他:“房間已經讓機械管家清掃過了。抑制劑記得打。我去浴室沖澡。”
言下之意,他不會看著他。
林野接過鑰匙,發現那并不是什麼備用品,而是封淮隨身保管的、僅有一把的鑰匙。
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對封淮來說,他同樣是這個別墅的主人,和封淮本人沒有什麼區別。
“林野。”封淮在浴室門前停下,他的聲音很沉,聽得林野的心也是一沉。
林野抬起頭。
隔著一步的距離,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有那麼一瞬間,他錯覺空氣都在燃燒。
落地窗簾隨風輕輕晃動著,地面被光影切割成兩半,他站在影子里,看見星光聚落在封淮肩頭,一如他們初見時一樣耀眼。
“我依然很喜歡你。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封淮說。
他喜歡林野,從林野還是Beta時就喜歡。
這種喜歡和林野的性別無關。
就算有一天林野壞了爛了,變成被帝國視作無用的廢品,都是他最無價的珍寶。
他這一輩子,經歷大大小小的戰爭,受過的傷數不勝數,也從沒放在心上過。
唯獨林野兩個字,能在他心頭留下無法磨滅的傷疤。
如果不能讓林野自由快樂地生活在世界上,他寧愿陪伴他一起在痛苦里掙扎。
“早點休息。”
封淮留下話,關上浴室的門,把寬敞的客廳留給了他。
-
只剩一個人的客廳頓時顯得更加空曠。
林野就這麼在浴室外站了很久,一直到手指都僵硬到了無法彎曲的姿態,才想起身上還有一支抑制劑。
他低頭看向注射管背面印著的文字。
S級抑制劑,與血液中和后能控制七天以上的發情,基本上能讓所有Omega安全度過發情期,是最高強度的抑制劑。
林野深吸一口氣,拔了針管頭,將注射液一點一點推進自己的血管。
深埋在血液里的沖動嗚咽著、沸騰著,統統都被涌入的冰涼液體給沖散。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場漫長的折磨,起先讓人感到到鼓動的風,緊接著,倦意如同洶涌的波濤一般襲來,幾乎要吞沒他的意識,直到浪潮漸漸退去,露出赤.裸的痛苦,海面重新歸于平靜。
只是完成一次注射,林野就已經大汗淋漓。
他狠狠拔了針頭,像是報復自己似的將針管扔進了一旁的智能垃圾桶,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間。
-
同一時間,浴室。
封淮手指撐著洗手池,重重喘著氣,汗水沿著半濕的發絲滴入領口,身體冷熱交替,仿佛有一團火在炙烤著寒冰。
鏡子里倒映出他棱角分明的面龐。
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冰藍色的眸子深深陷入眼窩之中,脖頸上凸顯著青筋,整個人像是經歷過一場痛苦絕倫的換血。
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狼狽時刻。
胸腔仿佛被撕裂,疲憊感幾乎要將全身的肌肉都溶解。
這就是完全共感的后果。
外界施加在林野身上的痛苦會減輕一半,加倍施加在他身上。
他咬緊牙關,閉上眼睛,靜待這場堪比劫難的痛苦過去。
既然不曾后悔,那就永不后悔。
……
不知道過去多久,封淮終于感覺到那股虛浮的疲憊感從身體內消退,意識也漸漸恢復到清醒的狀態。
他手指抵住額頭,狹長的眼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陰影,眼底有著掩飾不住的倦意。
直到呼吸漸漸平復,他才緩緩放下手指,看向鏡子里的自己。
面色蒼白如同死灰,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和平時游刃有余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是傷害過心愛之人的代價嗎?
要這樣才能夠償還,才能獲得他原諒自己的一個可能。
等到不適感完全消退,封淮才在浴室里沖了個澡。
拉開浴室的門,客廳里早已沒了人。
封淮用浴巾擦拭著發絲,正要回房,便聽見林野房間里傳出熟悉的說話聲。
“我?我已經到帝星了。”
“在……元帥府。”
“沒事,就是港口發生了爆.炸,不過暫時沒有傷亡。聽元帥說,這次的爆.炸很可能只是一個開始的信號,目前帝星加強了戒備,海藍軍區應該也已經接到通知了。”
“是啊,溫學長也在,他是為了協助暗潮研制出的新型蟲液提取物。”
“我回來有一會兒了,現在在我自己房間。你有什麼事,直說就行。”
封淮擦拭頭發的手頓住,攥著毛巾邊緣的手指無意識間捏緊。
房間里的說話聲還在繼續,絲毫沒有避諱他的存在。
“直播?今晚?”
“你說Arno上線了?”
“需要我登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