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存在于教科書之中,存在于聯盟的新年晚會之中,存在于無數傳說之中,唯獨不存在于他的生活。
十二區位于聯盟最偏僻的位置,蛇鼠橫行,是黑暗滋生的天堂。
他不知道池晝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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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野將池晝帶回了自己家。
一間破舊的公寓,窗戶上的玻璃碎了一塊,被夏野用舊報紙糊住,擋住了室外呼嘯的寒風。
“有點簡陋,”他開門見山的說,“但不會有人發現你。”
池晝拉開了餐椅,示意夏野坐下,自己坐在對面那把椅子上:“沒有人住?”
夏野:“你怎麼知道?”
只要有機會溜出孤兒院,夏野都會來這里看看,他將公寓打掃得很干凈,不忍心令回憶蒙塵。
“沒有人住的氣息,”池晝聳了聳肩膀,“你不住這兒嗎?”
他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卷繃帶,放在木質餐桌上,再側過身子,將背上染滿血的繃帶扯了下來。
動作十分熟練,不知道已經做過多少次。
猙獰的傷口出現在池晝的背上,隱隱可以些許肋骨,在形態優美的肌肉襯托下,顯得更為可怖。
夏野猶豫了一瞬,還是走了過去,拿起了那卷繃帶。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池晝甚至沒感受到一絲傷口的拉扯,包扎過程就已經結束了。
“你還挺熟練的。”池晝評價道。
夏野低著頭,他的醫療知識不多,但像是這樣的包扎,他在那場污染中做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站在池晝身后,回答了剛才的問題:“他們說為了安全起見,未成年人不能單獨居住。”
池晝了然。
夏野有一套公寓,但卻不能住在這兒。
顯而易見,他的父母出了事。按照制度,他只能居住在由安全局創辦的孤兒院。
想必是經過了一番思考,夏野才決定告訴他實情。
池晝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不休,只是站起了身:“我送你回去。”
—
半個月后,夏野敏銳的發現他在孤兒院的待遇變好了。
早餐不再缺斤少兩,床褥變得厚實,其他小孩嘲笑夏芷的時候,老師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將那些小蘿卜頭提回答訓上一頓。
不用再跟欺負妹妹的人打架,他也樂得清閑,將時間全部花在了研究哨兵向導和聯盟軍校上。
他從池晝的敘述中發現了另一個世界。一個不存在于十二區的世界,或許他曾有過踏入那個世界的機會,但隨著那一場奪走一切的外星污染,他的機會已經消弭了。
但池晝又將這種機會帶給了他。
池晝早就離開了,他只在他的公寓里住了三天,但他仍舊兌現了諾言,帶夏野去了一個好地方。
黑市。
夏野曾經以為十二區沒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但當池晝帶著他在小巷中穿行,越過廢墟和地下室時,他再次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池晝跟他說了很多事。關于哨兵向導,覺醒和精神力,以及聯盟軍校和外星污染。
最后,池晝將他帶到黑市的盡頭,那里有個穿著白大褂的人。
池晝將他推到白大褂面前:“A.級凈化劑兩支,現用。以后每周一支,送到……”
他看向夏野,夏野報出公寓的地址,解釋道:“我住的地方不方便。”
“A.級凈化劑缺貨,已為您推薦最優解決方案,C級凈化劑四支,”白大褂的嘴里吐出一串機械音,“訂單已接收,屆時將送貨到您府上,謝謝惠顧。
”
白大褂的口袋里刷啦啦的冒出一疊賬單,池晝將它們塞進自己的口袋里,一把拔開了凈化劑的瓶蓋,塞進夏野手中。
夏野搖搖頭:“我買不起。”
他剛剛瞥見了賬單,是一個他難以承受的天文數字。
“這是報酬,”池晝說,“你救我一命,應該的。”
夏野知道這是他的借口。他撿到池晝的時候,池晝顯得一點都不虛弱。
“夏野,”池晝忽然叫了他的名字,聲音嚴肅了幾分,“凈化劑可以幫你消除污染造成的傷害,對自己好一點,你的身體經不起折騰了。”
他看得出來,夏野曾經在污染中受過重傷。雖然他活了下來,但肺部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時不時就會咳上幾聲,身體也過分瘦削。
夏野沉默了一陣,仰頭喝下了藥劑。
凈化劑迅速起效,宛若一汪清泉,從他遍布瘡痍的血液中流淌而過。夏野覺得頭暈,但更多的是輕松,仿佛有什麼渾濁的東西從他的身體中消失了。
“我以后會還你的。”夏野固執的說。
“好啊,”池晝漫不經心的回答,“我等著你。”
夏野一直在想,那究竟是一個約定,還是一句戲言。
池晝走后,他發了一場燒,溫度將孤兒院的老師們嚇了一跳,甚至商量起該不該給他準備墓地和鮮花。
一周后,夏野不藥而愈。
睜開眼的剎那,他發覺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他能看見每一絲微風的軌跡,聽見老師們在壁爐旁的細語,感受到被褥織物的紋理。
這是屬于哨兵向導的世界。也是池晝的世界。
覺醒之后,夏野認定那是一個約定。不論池晝怎麼想,他認為自己理應將這份人情還給他。